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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白弈浅笑:“魏王妃为何突然打听这个?”

  “你觉得呢?”婉仪挑眉,“我与魏王妃交道不少不多,但总也知道一点,她平日里,可从不喜欢打听这世。”她不再多说别的,只捏了香粉,细撒在香炉上。薄烟微转,沉水与茉莉相互浸润的芬芳便袅绕起来。

  “魏王妃还与你说了世什么?”白弈又问。

  婉仪正调香,闻言罢了手。她望着炉上翠烟静了一会儿,轻声道:“她还问咱们为何一直没有……”

  她话正到这将明未明之时,不妨却听屋外侍婢道:“将军,傅将军与小将军一齐过府来了,正在揽山堂上等候。”

  白弈眸光一动,当即起身。“我先去一下。”他笑着安抚婉仪一句便走了。

  婉仪半句话被生生堵了回去,恼恨也无法,只得悻悻地盯着门外的婢女,本想斥责两句,转眼细着下,却见守在门外的一双侍婢俱是生面孔,由不得怔了。她呆了好一会儿,缓缓倚回榻上,命人抬来屏风,却下层帘,一眼也不愿再向外多看。

  远远得,已听见欢声笑语。白弈到的揽山堂,一眼便瞧见白崇俭正与两个小婢嬉闹,一旁傅朝云单坐着,满脸无奈苦笑。

  见主公过来,两个小婢慌忙退到一边去,低了头。

  白弈看看两个婢女,再看看白崇俭,缓声道:“一会儿你领回去罢?”

  “吓!”白崇俭似乎吓了一跳,挠了挠头,笑道:“堂兄说笑的罢。”

  “怎么是说笑呢。”白弈道,“阿弟若是不方便,不如为兄替你置一处宅子帮你安顿了。”

  白崇俭望了白弈一会儿,眼底流光百转,十分乖顺地低了头,道:“那……我要先问过爷娘。”

  “你还知道要问爷娘。”白弈睨他一眼,忽然抬腿踹他一脚,“今日就修书与叔父,聘个弟妹回来管着你!”

  “堂兄别唬我了!”白崇俭一把抱住白弈的腿,十分讨乖地嘻嘻笑着。

  “去!”白弈将他踹开,斥退了两名婢女,坐定了,才将那钿钗扔在白崇俭面前,道:“这又是做的什么好事了?”

  但见这支钗,白崇俭脸色顿时僵了,抓过来捏在掌心就不吭声了。

  白弈拧眉低声叱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魏王妃。”

  白崇俭耷拉着脑袋,一双眸子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兄长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他看似乖巧地坐正了身子,伏身向白弈一拜。

  那幅老实又听话的模样,白弈看在眼里,心下暗叹,也不好再多加责备,与他询问了些右禁卫事宜便打发他离去了。待到他走得远了,才由不得与朝云摇头而笑:“这坏小子,要么能成大事,要么,怕是要坏大事的。”

  “你可不能动别的心思罢。”朝云神色一紧,“他父亲可是正留守凤阳。”

  “你想到哪儿去了。”白弈诧异看向朝云,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说,齐王似乎有相中吴王之意,齐王的独女是太子的舅母,如果连他也舍东宫而就吴王,对东宫可是大大不利。”朝云知自己想错了,尴尬一笑,问:“你想让崇俭与王氏联姻,娶那湖阳郡主?”

  白弈笑道:“那小贵主我见过,脾性刁蛮点,模样倒是十分俊俏。若是说这门亲事,叔父不会嫌我亏待了他的宝贝儿子罢。”

  “可你总要问问崇俭自己罢。”朝云轻叹。

  “问他?”白弈冷嗤,“他说他要魏王妃,谁给得?”

  朝云一默,不再说了。

  白弈静看着朝云,忽然心中有世不是滋味。方才,他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朝云竟就疑心他要对崇俭不利。什么时候,在朝云眼里,他已是这么个连自家弟兄也能说杀就杀的人了……“我……听说你将阿姨接出府去了?”他有些不自在地问朝云。

  朝云默默点头。

  “也好。”白弈苦笑,强打起精神又问:“十六卫各部都安排的如何了?”

  “放心吧,都安插齐了。”朝云低声应道:“禁卫交给崇俭了;骁卫、威卫、领军、金吾、监门每队都插了人;千牛卫不要想了,离陛下太近,生人靠不上去;左武卫宋二最近看得很紧,也困难世,让老四和老十去了;余下弟兄几十全在右武卫,保管把魏王盯死就是。”

  “辛苦了。”白弈笑叹,挪上跟前去,把臂拍了拍朝云肩头,“我把你弄去监门卫上宿,你不会怪我罢?”

  朝云扳住他手笑道:“我担心你都周全了没才是。你也知道,虽说左监判入,但监门卫一月异籍,门户重地,不会长期把握在某几个人手里。咱们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说短很短,说长也足够长了。

  白弈轻笑:“明日觅个清静去处设宴罢,我要请宋国老。”

  “阿赫,”朝云静了一会儿,踟蹰着道:“我可能不该多嘴这事儿的。但是你要小心节外生枝。”

  白弈眸光一震。他知道朝云是在说阿鸾的事。魏王妃忽然向婉仪打听些七七八八的,多半是魏王在打什么小算盘了。这魏王殿下,还有闲功夫琢磨别人的私事,也不看看自家后院都快起火了。白弈由不得冷笑。“放心罢。”他颇意味深长地对朝云一笑。不是还有崇俭在么。

  只收到太子妃传讯第一刻,墨鸾已嗅见风雨潮冷的湿气。如今,她拜在流云殿上,殿中香隐隐扑面,气味甘醇,持而不厚,但却十分炽烈。

  香,便是调香女子性情的延展,那些层层浸润的奇异香氛,就似女子七巧玲珑的心思,或清澈,或曲折,或柔善,或方勇。

  墨鸾深深吸了一口气,听见太子妃宋璃的声音:“孺人便没什么要向我解释的么?”

  太子妃将她找来,是问她那流言之事。墨鸾轻浅哂笑。还有何好解释的,碎话闲言算得了什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大殿空旷,她独自沉默其上,犹如云海孤鹤。

  宋璃静待一刻,见她不语,才又沉了嗓音,缓声吟问:“你可知错了?”

  “反正怎样都是错了。或失于孝。或失于德。或失于察。”墨鸾直起身来,双手交叠身前。她并没有看着宋璃,而只是专注的盯着殿中一角,犹如自语。

  宋璃由不得微怔。这小女子口口声声要替先孝守满三年志,她若是不准,便会为人诟病仁孝;若她如今才以此为由治其罪,好事多舌者一向偏袒弱者,势必又要新生蜚语,她便难脱悍妒之罪,是为失德;倒不如装作不察,反正如今谏官不语,内府不问,上与后皆作不闻,流言再如何难堪,也只是骂这女子妖媚惑主不孝寡廉罢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如此一想,宋璃又难免兴致缺缺起来,懒怠再多话了。她兀自打量殿下女子。说来,这白氏女子入东宫一载,倒也十分的知礼,并未见什么恃宠而骄的举动,甚至鲜少与诸女眷来往,整日闷闷的,好似神情恍惚,虽说不太看得明白,但也不像个麻烦。“孺人往后还是要……”她正打算随意官腔几句便将事打发了,冷不防殿外一阵急声起。

  “阿鸾!阿鸾!”太子李晗连连喊着墨鸾名宇就奔上殿来,火急火燎的模样。待上得殿来,瞧见一双妻妾,对面安好,只是墨鸾跪于下,气氛并不算和睦。李晗呆了一呆,缓过神来,冲着宋璃一皱眉:“这是……干什么?”

  “太子殿下这是要干什么了?”那架势顿时令安坐上首的宋璃腾得上了一把火,无比的闹心。她气得一把抓住撑臂的扶手,一副恨不能立时就砸过去的模样。

  李晗这才察觉自己对妻已是十分失礼,忙上前道了歉,一面哄着妻,一面就叫墨鸾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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