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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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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烈磅礴的曲调震得他胸腔里阵阵紧缩,恍惚似闻悲鸣。 “阿鸾。”他轻唤一声,步上前去。 “太子殿下。”乐伎们停了演奏,皆匍在原地。 墨鸾逮才惊醒过来,抬眼见李晗已到了面前,忙正身拜礼。 “又听这首曲子。有心事?”李晗将她扶起,就着她身旁坐了。 墨鸾颔首摇了摇头。 “那是错化了愁眉啼妆了?”李晗追问一句。 墨鸾略一怔,旋即轻缓应道:“殿下想必知道这首曲子。但,殿下可知它还有个别名么。这首曲,说的是垓下决战,别名十面。”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李晗心下一颤,不由的牵过她的手来。那如雪皓腕上,还留有浅浅疤痕。婚夜,她抓起陪嫁的裁刀,一刀划在手腕上,鲜红洒落,惊得他瞬间竟错觉,她是成心求死。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他抚着她腕上那淡红色的伤痕,低声叹息,“你若是不开心了,这一件事,我会令人详查。” “空穴来风,越描越黑。真详查出个所以然又能如何?随它去罢。”墨鸾苦笑,她抬起眼,看着李晗,问:“妾给殿下添麻烦了么。” 她话未完,李晗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将他的心事全看透了,若她真央求他彻查,他反而进退维谷。这一次,是她体贴了他。他温柔微笑,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 肩头,哄道:“没事。我今日耽搁得久了,是在说那右武卫大将军从缺的事,不是为这个。” 乍听见“右武卫大将军”六个字,墨鸾眸光陡然一闪,却是安静地咬住了唇,未发一言。 李晗静默一会儿,令宫伎们换了首倾杯乐奏来,饮一口酒,阖目叹道:“你兄长劝我向父皇举荐四郎。可……四郎他……提及李裕,他由不得愈发连连长叹。“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一手揉着额角,一手仍拉着墨鸾,如是问。 “殿下问的这是朝事,妾不如道。”墨鸾扶着他半躺下去,双手沾了精油替他揉捏。 “但凡问你点什么,你总这么说。”李晗一笑。 素手香盈,不轻不重、不急不徐摩揉着后颈双鬓。李晗如沐暖汤,不禁舒适地轻吟出声来,恍恍惚惚,听见墨鸾轻问:“晋城郡主华诞,殿下可有送去贺仪,” “送了罢。这事儿是该太子妃办的。”李晗随口一应。 墨鸾静了一静,又道:“我听人说,吴王携长沙郡王令人给魏王府上进去了一支红珊瑚雕的榻屏。” “三郎素来与四郎要好,所以我才愈发的……”话到一半,李晗便不说了。正是因为李宏与李裕交情匪浅,他才紧张。三郎自幼是韦贵妃养大的,若是三郎、四郎联合起来……他心烦意乱地叹气。他是作大哥的,本不该存这种念头,可如今这形势墨鸾眼波略转,“吴王一向克勤克俭,高调送上如此奢华的贺仪,倒是有世出奇。” “唉……索性,我让了他们算了罢……”李晗抬手盖在眼上,遮蔽了阳光。 “殿下。”墨鸾由不得蹙眉而叹,“其实宅家对儿孙一向多有疼爱,晋城郡主才这样小,就已加封食邑了。”她看似漫无目的地将话岔开了去。 李晗本覆眼静躺着,陡然,睁眼猛坐起身来。 着实出奇。父皇赐封的出奇。三郎送的也奇。莫非……父皇其实本就中意四郎出任,所以才有这诸般种种的铺垫安抚?只怕,三郎正是为了让他觉着他二人从交亲密,进而对四郎有所忌惮……假如是这样,三郎必定也会举荐四郎,若他反而因猜忌而不荐,那才是真的满盘皆输。他不禁淌了一身冷汗,扭头看着墨鸾,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缓缓将头帖在她心口上。他忽然觉得,他很难再找一个更安心的位置了。 “阿鸾……”他呻吟一声。墨鸾身上散发着阵阵幽兰芬芳,令人迷醉。他情不自禁将她抱得更紧,厮磨,十分贪恋。 感觉到男子亲昵的索求缠绕上来,夹杂着暧昧的试探,墨鸾心上一窒,闷痛顿时潮涨。“殿下……”她轻呼一声,便想避开。 但李晗似没有听见一般,兀自亲吻那玉澜肌肤。 “殿下!”墨鸾又呼一声,用力一把推开了他。她摁着心口,喘息困难。不是旧伤在疼,是心疼。她撑着身子,向李晗伏拜。 李晗被推在一旁,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还神来。“没事。汉什么。抱歉。”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我先去拟奏表。”他站起身,急步远去。 待他走得已望不见了,墨鸾才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们是要趁此新旧更迭立足不稳的时机,着手架空白氏所掌的禁防兵权。 白弈一定是早看穿了,明知已无可改变,所以才让太子也保举李裕,以退为进,险中博胜。只有太子在圣前竭力表现仁爱,才能最大限度的稳定圣心,但凡显露出一丝争夺之意,就先输了。但这种话,他不能明言,否则便是挑唆是要担责任的。所幸,太子并不驽钝。 可是这险局,他要如何击破? 圣上已向吴王倾斜了太多…… 心下抽痛,她匍在地上,忍不住眉心紧锁。 “贵人……”宫伎们似被惊吓,停了拨弦,不置可否地望着她。 “继续弹。我要那首十面。”她摁着心口,低声喝令。 终于,到了一定胜负的时候么……垓下决战,谁是项王,谁才是刘邦? 天朝天承三年六月,太子与吴王先后上表,皆言魏王裕闭门思过至诚,良材堪用 荐请授为右武卫大将军,执掌右武卫。次日朝会议罢当殿准奏,即诏敕令。 章四〇 水添香 “这个。你瞧瞧。”东阳公主府上,婉仪将一支光泽莹耀的钗钿递向白弈,“魏王妃说,是还给阿叔的。” 白弈眉梢微动,接下钗来,只见那钿中晶石十分的奇美,正暗自惊诧,又听婉仪道:“阿叔好本事呀,什么新奇物什都能寻得来,还能送进魏王府去。” “我找他去。”白弈拿了钗,起身就向外去。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婉仪见他要走,忙撑起身唤住他,“近来流言不宁的,你总有个打算罢?”她自然是在说墨鸾的事。 白弈足下一顿,静在门前。 窗上一道白光,正落在他二人之间,空气中漂浮的细尘有如氤氲,一时隐,一时现,四下弥漫。 婉仪盯着地面那一抹白晕,道:“魏王妃可是向我打听来了,问咱们阿妹在家时是否另有意中人。” “你怎么说?”白弈一惊,回身看着婉仪。 “我还能怎么说呀?”婉仪负气别过脸去,哂笑:“亏得天朝上下从礼官到谏臣都体贴太子,父皇懒得管,母后也舍不得管,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了。自己造的孽,自己担着去罢。” “婉仪。”白弈回到妻子坐塌前,正坐了,拉过她的手。 “这会儿就知道讨好我了?”婉仪将他打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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