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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君于远低下头,想要像往日那样温柔地亲吻,近在咫尺,骤然胸口一痛,却失了碰触的勇气。

  握住苏言的手腕,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君于远只觉一股闷气噎在心头,仿若冰锥慢慢地刺入胸口,疼得他双眼微涩,不由得阖上了眼眸。

  他不禁扪心自问,后悔了么,自己又做错了么?

  若时光能倒流,他还会如此做么?

  缓缓睁开眼,君于远的眼中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答案是肯定的,只因他首先是明国的帝王,然后才是一个名为君于远的男子。

  他不能让明国的基业落在旁人之手,苏家与谢府联手,苏言从开始便是谢昊手中的棋子。

  君于远不得不防,也不能不稳住谢府,延续这颗棋子的功效。

  所以他并没有命谭司浩立刻解开苏言身上由来已久的毒素,而是一日一日地压制、延缓……

  即便是如今,这样的安排,身为帝王的君于远自认并没有错。

  错便错在,数月以来,他竟然没能尽早认出苏言,他的言儿……

  君于远轻轻摇头,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不,并不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察觉出蛛丝马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苏言已死,那不是苏言。

  他更不能原谅自己,竟然会将目光投在苏言以外的人。

  甚至于,还对苏言以外的人起了心思……

  即使察觉到谢昊对苏言的态度忽然转变,即使发现先生看向苏言的眼神已然不同。

  君于远仍是一次次地否定,一次次地避开,一次次地选择忽视。

  他刺客真是恨不得拿起长剑,指向老天爷,厉声质问。

  一错再错,都是他的罪,他的孽,为何上天却要报复在言儿身上?

  他的心并非磐石,上一回苏言倒在自己的怀里,君于远仿佛随着她的离去失却了半身,心里似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个大洞。

  那么,如果再一次地失去……

  只是稍稍这么一想,便能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

  君于远微垂着眼,将她的手贴在唇边,低低呢喃道:“言儿,别再睡了。洞房花烛,怎好让为夫独坐榻前,糟蹋了这良辰美景……言儿……”

  天色暗沉,东边渐渐透出一丝微亮。

  在殿外候了一夜的李唐在门外低声提醒道:“皇上,早朝是否……”

  按理说,皇上大婚,早朝罢免一天。

  只是昨日意外,新皇后至今未醒,君于远若是继续留守在寝殿,亦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昨夜殿内一对鸳鸯图样的红烛燃了整整一晚,帝王刻意压低的,满含心疼,略带沙哑地轻唤亦持续了一夜。

  李唐轻轻叹息,难得皇上封闭的心扉再次开启,却出了这样掌控之外的事……

  怔忪间,君于远已然穿戴齐整,缓步而来。俊颜略显憔悴,一双乌目却没有半点倦色,淡淡道:“早朝照常,不必延期……谭司浩在哪里?”

  他眉间一蹙,不见太医首候在门外,微微不悦。

  “回皇上,谭老御医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臣下斗胆,命其回太医院查阅古方,寻找解毒之法。”李唐略微躬身,面上隐含凝重之色。

  君于远微微颔首,与其在殿外跪死谢罪,倒不如苦寻方子:“传朕的口谕,命太医院四品以上的御医辅助太医首。朕的皇后一日不醒来,他们亦一日不得离开皇宫。”

  “臣下遵旨,”李唐皱起眉,暗忖着那些御医的脑袋岌岌可危,皇上是铁了心让他们救人,若最后仍是救不了……

  看怕太医院近十年来,得第一次大换血了。

  大婚上皇后晕厥,朝臣一片哗然。

  却没料到皇上按时早朝,处理政务仍旧有条不紊,沉稳如常。

  只是封锁太医院的消息已迅速传遍了皇宫内外,御医一个也不能擅离,可见新皇后怕是不易治愈。

  据闻其身子自入宫后便极为孱弱,汤药不断。帝王子息单薄,皇上又无意再册立嫔妃,令一干老臣甚为头疼。

  左右御史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此时争当出头鸟。此刻重提立妃之事,言下之意莫不是咒皇后无子?

  虽说皇上登基不久,储君之事亦不着急。可是以皇上现下的意思,后宫往日只独得皇后一人。而今娘娘病危,又如何令他们安心?

  惴惴不安至早朝结束,两人终究缄默不语。

  他们正准备离开金銮殿,却见大内总管板着脸站在殿前,规规矩矩地拱手道:“两位御史大人,皇上御书房有请。”

  左御史赶忙回礼,笑眯眯地低问:“李大人可知,皇上寻臣等所为何事?”

  李唐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皇上的心思,为臣子又如何能猜度?两位大人,这边请!”

  碰了一鼻子灰,左御史笑容微僵,也就不再追问。

  左右御史到达御书房时,六部尚书已久候在侧,不由更为狐疑。

  上首的君于远环顾一周,沉声道:“召各位卿家前来,为了商讨一事。”

  “臣等愿为皇上分忧,”众人一起躬身,齐声答道。

  “朕打算从柳家子嗣中挑出两三名聪颖的幼童送入宫中,卿以为如何?”君于远眯起眼,与其是询问,倒不若是已然决定好的事,不过是向他们稍微提一提。

  左右御史一怔,暗想这柳家为皇室旁支,血缘偏远,又子嗣单薄。平日循规蹈矩,当初几位皇子争斗时也处于中立的位置。

  只是为了避嫌,新帝登基之际便被赐了偏远的封地,从此再也不准踏进洛城一步。

  如今皇上旧事重提,莫不是这柳家在暗地里图谋不轨,子嗣入宫,是作为人质牵制?

  若是如此,新帝不免太过于谨慎了。

  柳家远不及四大世家那般风光,又常年是被帝王猜忌的对象之首,日子过得胆战心惊,监视的眼线一批接着一批,将其盯得密不透风。

  如此密集的监视之下,柳家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能被人察觉,怎可能在新帝的眼皮底下有所动作?

  刑部尚书张清双眼一眨,蹙起眉有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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