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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两两相看,执手相顾无言,却在对方眼中只看见了彼此。

  即使不开口,也能感受到那份幸福与喜悦在两人之间萦绕……

  李唐适时上前,低声提醒道:“皇上,城楼下的百姓各个翘首以待,正等着目睹明国新后的风采姿容。”

  君于远点头,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侧头看向了苏言。

  从这一刻起,身侧的女子便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他明国唯一的皇后,往后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君于远何其庆幸,上苍怜悯,将苏言送回了自己身边。

  他暗暗下了决心,自此之后,定要倾尽所有,令她远离腥风血雨,替她遮风挡雪,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过上平静快乐的生活……

  一阵阵难以形容的愉悦自胸口涌起,君于远甚至觉得,比之他站在同样的高台上接受万民与朝臣叩拜,比他荣登帝位,接受国玺与印鉴之时更甚。

  念及这些年来的分分合合,两人心意相似,却每每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

  又想到那一日的死别,君于远用力握着苏言的手,更是不愿放开。

  此生此世,他再也不会松开手……

  回过神,君于远在她耳边低语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言儿这便随朕火速前往南门城楼,免得耽误了洞房的吉时。”

  苏言被他调侃得脸色酡红,撇开眼不吱声,掩在袖下的手轻轻在君于远的掌心捏了捏。

  见她羞得真有些恼了,君于远微微一笑,不再打趣,抬步便要相携走下高台。

  骤然间,身后的苏言脚步一顿,他疑惑地转过头。看见的便是那纤瘦的身影略略一晃,红衣翻飞,毫无预警的,犹若落叶般坠落。

  “言儿——”君于远脸色骤变,疾步上前伸臂接住了苏言,将其紧紧揽在怀中。只见她面无血色,双唇发白,两眼已是紧闭。

  他心下猛跳,指尖微微颤抖,迟疑着,忐忑着。

  君于远害怕,会像上一次一样,这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他的怀中渐渐冰凉,再也不会醒来……

  好不容易探至苏言的鼻下,微弱却浅薄的气息拂过,他吁了口气,立即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平日的肃然与沉稳荡然无存,声线带着焦虑和担忧,暴喝道:“都愣着干什么,速速让谭司浩滚到承永殿去!”

  皇帝大婚,皇后突然昏倒,将要视为不吉利。

  但是见新帝不仅似无所感,毫不在意,还抽出御林军的佩剑砍断了车辕,翻身上马便扬长而去。

  内监司皱着脸,来不及亦不敢再提起此事,内史则要愁着如何将此次大婚的意外记录在皇家史案上了。

  君于远单手抱着怀里的人儿,赤红着眼狠命用鞭子抽打着身下的骏马,如离箭般飞快地回到了承永殿。

  谭司浩被暗卫从太医院用轻功抬了过来,双脚一沾地,立马连滚带爬地匍匐在新帝的脚边,神色惶恐高呼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轻柔地将苏言放在龙榻上,君于远转身狠狠踢了这位太医首一脚,甚至用上了一分内力。

  谭司浩闷哼一声,在地上滚了滚,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请皇上息怒——”李唐亦上前一跪,沉声劝阻。毕竟他再来一脚,这位太医首就得一命呜呼了。

  君于远目光一冷,勉强压下了滔天的愤怒,负手而立:“谭御医,朕记得月前已让你将解药给言儿服下。那么,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闻言,谭司浩浑身颤抖,兢兢战战地答道:“回、回皇上,臣下的确把解药放入苏皇后平日所服的汤药之中……”

  他几乎将手头上所有的解药都让苏言服下,按理说毒性已解,又为何会突然倒下?

  谭司浩心思一转,只得硬着头皮请求道:“恳请皇上让臣下替苏皇后把脉,再作定夺。”

  君于远默不作声,视线始终停留在榻上之人的身上。

  太医首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向伺候在侧的李唐却是皱眉催促道:“谭御医,还不赶紧上前把脉?”

  谭司浩略显感激地瞅了他一眼,不敢起来,便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榻前。

  两指搭在苏言的腕上,他蹙起眉,又增加了一指。

  三指探脉,乃重病之兆。

  君于远的目光微微向苏言的手腕上一瞟,谭司浩却已然白了脸,趴跪在帝王的脚边,拼命磕起头来。

  “叩、叩”的声响在静谧的寝殿里回响,一声一声,像是有人用冰锥一下下地刺入了君于远的心口,疼得他眼眶微微一涩。

  眼神瞬间一凛,他盯着谭司浩咬牙切齿地道:“跟朕说清楚,要不然,即便你在这里磕头磕死了,谭家上下近千口人,朕一个都不放过!”

  此话一出,谭司浩犹如坠入冰窟。

  也罢,说也是死,不说亦难逃一劫,倒不如替谭家子孙积些功德。

  思及此,他不顾青肿的额头会污了帝王的眼,抬起头坦然道:“禀皇上,苏皇后之前中的毒只是一种慢性毒素,若假以时日用心拔除便可。可惜拖延已久,此时毒性已渗入骨髓,解药已然失效。加上臣下先前压制毒素的汤药又下得比较猛,以苏皇后重病后孱弱的身子,看怕……”

  接下来的话,在感受到新帝满身冷冽扑面而来之时,谭司浩身子抖了抖,已然失了声。

  延缓

  君于远面若冰霜,周身的凛冽之气令李唐亦不禁一颤,更何况是毫无功力的太医首。

  谭司浩被震得倒退数步,幸得大内总管挡在身前,提着他的领子往外掠出了门外。

  太医首心有余悸,捂着疼痛的胸口长长地叹了一声。

  远远的,只见明国的君王犹若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在榻前。看不清神色,却是背影萧瑟,说不出的沉重。

  寝殿内外寂静无声,宫侍屏着呼吸,生怕惊扰了帝王。

  前一刻还是喜庆欢腾,满目的红绸彩架,耳边尽是贺喜的钟声鼓鸣。转眼间,新皇后昏迷,太医束手无策,新帝面上的喜色尽褪,只余下满脸苍白。

  李唐望见君王寂然的身影,暗叹一声世事无常,命宫侍无声地退下了。

  再多再妙的字句,也安慰不了帝王如今的心境……

  殿外的气息散去,君于远略略抬手,暗卫亦尽数消失。

  此时此刻,寝殿内确切的只得他们两人。

  他盯着榻上昏睡的女子,凤冠早已除去,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床褥上,映出她愈发惨白的面容。身上大红的精致霞帔先前看着喜庆,而今却尤为刺目。

  君于远宽袖底下的双手紧握,这会略略一松,不顾掌心上被指甲刺出的血印,伸臂覆上苏言发白的双唇。

  沾上了点点血迹,她的唇便似是以往那般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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