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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雨幕中养心殿的方向,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一朵奇丽的烟花。

  生死就在那一刹那,希微抖尽了身上的雨水泪水,又稳稳地做回爱元宫的康主子。

  顺治来瞧她,仍是如常的神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象根本没有过那天,那雨雨,那剑,那杀意。

  是,是没有那一剑。

  希微依偎进顺治的怀里,对自己一遍遍地说: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爱恨还是像以前一样,根本没有那一剑。

  逃避,或许是麻木的前兆,也或许是觉醒的最初。

  第十六章 比桃花 泪自空流花自媚

  顺治的确是病了。

  好在这病只是在夜晚发作,他这些天并没有召人侍寝,发起病来也不过是忽然失去意识,毫无征兆地昏过去。

  开始还瞒得住,不过几天昏眩一次,白天醒了,除了脸色苍白些,精神倒还健旺的。太医院两日一次的平安脉,竟也把不出什么来,只说是脉象略有些虚浮,万岁爷应多加休养。

  也好——他更可以拿这当成拒绝翻牌子的理由。

  希微在太医院耽搁了一会儿,竟也没查到什么,倒是有个太医见她容色殊丽,不由得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殷勤道:“姑姑脸色发青,疾在腠理,若是不急着走,下官可为你诊上一脉。”

  希微忙道:“主子还有事吩咐,不敢多耽搁。”

  她是才生产不久的血亏之脉,自然不敢把脉,但那太医的话又让她恍恍若若地想起曾经学过的一篇古文《扁鹊见蔡桓公》,所谓疾在腠理,在肌肤,在肠胃,在骨髓……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姑姑既有命在身,还请自己多将养些,”那太医也不强求,只微微叹气道:“可以花生红枣入粥,加糖食用,此粥既可补血又可养肺。”

  希微弯腰谢了,偏巧走到门外时瞧见小良子从门外进来,她赶忙转身绕到棵树后面藏着。小良子没瞧见她,匆匆进去端药了,她却隔着窗子,听到那位太医在屋内叹道:“红颜命褰,可惜,可惜呀……”

  本应喟然一叹的,希微却微微一笑,红颜才是命褰吗?若自己只是泯然众人矣的容貌,谁还会叹一声”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不要怪人眼势利,最势利的其实是命运,你何时见过坏人得报,善人得偿,不然又何必刑典充栋。最无情的是命运,或是说最公正,它的公正在于置身世外也置身事外,无睹无闻,像小孩子一般自顾玩玩罢了。

  世人争权夺利,钱财也好权势也罢,并非只贪图物质享受,其实就是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被人宰割,不被时势操纵,不被命运玩弄。

  但人就是人,又岂能真的胜天……即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有无力颓然的时候,他可以朱笔点勾间取人性命,也可以青眼频顾时予人富贵,却还是有无奈长叹的时候。

  何况你我。

  希微仰头望向被树叶割得细碎的天空,晴如蓝缎……今晚应该就是霁月相逢吧,明朝的事谁管的了,只记得诗上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

  陈名夏这天穿了新裁的朝服,蓝色的茧丝袍,胸前缀了石青色的仙鹤补子,背有彩云,下幅立水,胸前还佩了串石青绦子的珊瑚朝珠,映着帽顶闪闪发光的红宝石顶戴。

  他本来就不显老,着力打扮一下,只像是三十多岁的儒雅郎君,更兼心情舒畅,满面红光地就进了宫。

  进了上书房,陈名夏见顺治正坐在靠窗的圈椅上,手里拿了本淡黄面子的书细细瞧着,见他来了,微微一笑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吗?陈学士好俊的扮相。”

  陈名夏喜滋滋地请了安,起身回道:“回皇上的话,臣近日的确有件喜事。新娘子年纪太轻,不得不打扮得年少些。”

  顺治抬眼瞧瞧他,手指敲敲桌子吩咐道:“给陈学士上碗雨前。”

  陈名夏得了赐茶,更是喜不自胜,微笑道:“谢皇上赐茶,明儿还求皇上赐样物件,好供在堂上如皇上亲临。”

  顺治微笑道:“又要纳妾吗?你也顾惜些身子……开年头就听说你娶了个貌若天仙的三房,怎么还不罢手?”

  陈名夏抱拳道:“皇上,这次并非纳妾,而是明媒正娶到家里做太太的。”

  顺治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忽然冷了脸道:“做太太的?”

  陈名夏得意地笑道:“说起来皇上也是见过的,就是前些日子进宫的珊瑚格格,鄂硕的女儿。”

  他只顾着自己高兴,一时忘记了察颜观色,只见顺治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珊瑚格格像是嫁过人吧?”顺治强压着恼意道。

  陈名夏却是一心维护,忙不迭地道:“虽是嫁过人的,却比那未出阁的闺女更好,从前看曹子建的《洛神赋》,只说世上哪有这等出尘的美人,不过庸脂俗粉罢了,谁知……”

  顺治再也听不下去了,把手里的书狠狠地向书桌上一掷,眼睛里的寒意冷冽成冰:“你愿意,珊瑚格格也情愿吗?”

  陈名夏再拙也瞧出顺治的神色有异,他忙敛起了笑意,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鄂硕已经首肯了,臣瞧着应当是无碍的。”

  顺治怒道:“不许……汉人里多少好女儿你不要,怎么偏缠着我满家的格格。”

  陈名夏哭笑不得,申辩道:“皇上,如今满汉通婚者不少,就像珊瑚格格,其母就是江南汉女……”

  顺治怒目圆睁,咬牙道:“那是汉妇入我满家,而非满妇入你汉家,你敢去鄂硕家求亲,朕就下旨砍了你……”说着话,把案子上一叠奏折哗地扔到他面前,怒道:“简郡王弹劾的事料你也听你说了,就如此有恃无恐,当朕真会保着你吗?”

  陈名夏见顺治神色大变,吓得哪敢多言,只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求罪,待出了养心殿,才发现背上冰冷,衣服都已被汗湿透了,他思来想去,却也找不到自己话里有什么不妥的,上次纳妾时顺治不但和颜悦色地拿他取笑,甚至还赐了根桂花银簪给他,怎么这次未说几句就暴跳如雷了。

  他心里别扭,便遣了桥子,自己慢慢地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一抬头时,竟已走到了东二条胡同的鄂府门前。

  门子家人早就认出了他,忙上来打个千,笑嘻嘻地道:“陈大人来了,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传我们家老爷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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