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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莲花,真的没有了,温冷的右手臂上,一片洁白如玉,擎云看着皇北霜的胳膊……她还在睡,睡得已经是昼夜不解。不过,只要在他怀里就好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就算再伟大的国王,躺在了这样一张温暖的床上,又怎么舍得离开?只是想一想都觉得难受。

  他像个孩子一样盯着那个从前有着三瓣水芙蓉的地方,又在心里说了一遍,莲花,真的没有了,他是真的得到了想要的女人。

  “你笑什么?”忽然,皇北霜说话了,眼睛还闭着,声音依旧疲惫。

  擎云坐起来,咳了两下才回道:“眼睛都没睁,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没笑!”

  “哦!”皇北霜没理,只是咕哝一下,便拉了被子继续睡,真的好暖和,都是春寒了吧,怎么会这么暖和?想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一笑。

  擎云坐在一边,看着她每一个表情变化,突然之间,他有种家的感觉,那么的心有灵犀,相濡以沫,那么的简单又真挚……想着,他为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喜欢衣服上绣着龙的图腾,他喜欢长剑,还有和他一样顶天立地的白马飞踏……这么久以来,从不曾有哪个女人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平起平坐,所以每当他转过头,旁边总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回声缭绕。

  擎云坐在桌子边,喝了一口酒,霸酒,却少见的呛了一下,烧心的火,不知为何再难平复。只有在不安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为什么呢?明明得了心,也得了身,那个女人已经是他的了,却为何比以往更加令他不安?是因为她的难以掌握?还是因为他的过度渴望?他从来就不知道,身为一个男人,竟也会如此痴缠。

  不知这么坐在一边沉思了多久,要知道,这是擎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沉迷于思考儿女情长之事,总觉得有些幸福,幸福得像中了毒,想要永远就这么思考下去……

  “陛下!您起来了!”淼景站在外面,察觉到屋子里有动静,探头一看,原来国王已经起床了。擎云扭过头,食指一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披着衣服就走了出来。

  “几天了?”他坐在大堂椅子上,看着守得有些憔悴的淼景。

  淼景点点头,回道:“七天了,陛下!”

  “时间过得真快!”擎云往后一靠,带了点儿抱怨。

  “淼景,给你个任务!”他仰头看着宫殿的柱顶,只有那处雕花无比精致华丽,淼景往地上一跪,“陛下请吩咐!”

  擎云沉默了稍许,两手交握,才道:“派莽流的人四处装作走漏消息,就说云沛关影王后被土匪袭击,重伤不治,已经香消玉殒!”

  淼景闻言,不作丝毫询问,赶紧点头应是。

  “十天以后,再向广寒宫正式修书,表达对展王丧后的遗憾!”擎云说着,回过头看着跪在旁边的淼景,冷道:“另外,安排辽震将军入宫商议军情!逐次招回解甲士兵!我要在正式离境前大阅兵!”

  “关于死兵队……”淼景逐一点头,最后才又询道:“死兵队十四人,陛下要召见吗?”

  擎云站起身,笑道:“不见!他们全由你安排,要多用些心引导,这种非常时期,每个国家都有可能进行刺杀行动,我们也不用留着这手不用!先诛那战再杀若问,成则报,败了嘛,你就看着办吧!”

  淼景叩了个头,起身退下,陛下的思路总是很清晰,就算在这般沉迷女色之时,也依然不会忘了自己,而只有不会忘了自己的人,所走的路,才是朗朗大道!他一直都这么认为。

  一夜起火,这似乎是若问的专长。

  说他没有心计,似乎过于小看,他带着四千人沉沦,走过的路怨声载道,喝过的水血红一片。白色皇冠,黄色大旗,无论在哪个地方飘起,那地方就会夜夜鬼哭神嚎直到破晓。

  那一夜,蛮狐在瓜洲放了场大火,烧红了天空,引得驻守在弱水的天都扎营兵速往救援,却是令得若问乘虚而入,瞬间拿下势单力薄的弱水。若问这一手,乍一看,好像有点蠢,弱水只是区区一个落城,正南边是云沛,两边平行临近的雪原和瓜洲属于天都,他进驻弱水,即犯了北靖天王的界,又踢了南域展王的门。无论黄天狂兵团的人怎么个不怕死,要以四千人同时挑衅两个独霸一方的国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偏偏做了!

  “首领!这帮人吵死了,干嘛不杀光了事?”狼头坐在一个狗头铡上,那是一种用来杀头的刑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兴奋了好一阵子,有段时间,是不铡上几个人来过过瘾,心里就会不舒服,那铡口上的血肉腥臭难闻,却从来无人清理,他们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越来越迷恋这种味道。

  却只有若问,十分厌恶,他杀人,但不喜欢尸臭,他嗜酒,但不钟爱酒馊。皱起眉毛,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狼头,狠道:“喜欢就搬到你房里去,给我清理干净。还有,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再杀一个弱水城的人。把他们聚集起来,关在城中心!”他坐在一边,话只说一遍,诚象便已会意,他是这么多兄弟中,唯一比较爱动脑筋的人,若问一说,他便明白了过来,赶紧照做。

  这弱水城大约有八万人,狂血破城后,还剩五万多,除去老弱妇孺,壮丁不过一万。

  弱水很多人都和云沛有亲缘关系,一直以来,除了自身经贸往来繁盛,更是受到云沛的支持和接济,也算是个富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与云沛有着切割不了的关系,虽然,擎云在两国一战时,将其协议收揽,但实际上,他也是想将来可以利用弱水与云沛边城的血缘关系。而现在,显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根露在外面的肋骨!

  就是这样一个富都,整个城边已被圈起,遍插黄天狂兵团的大旗,显示着这地盘如今的主人是谁。

  那一天晚上,生计司诚象,正式以若问之名发布通牒于四方——鹄劾,云沛,弥赞,以及汾天,而那篇冷酷无道的牒文一直到很久以后,仍令许多说事人记忆深刻,毕生难忘!那些短暂铿锵的字句,好似剐骨的大刀豁豁而鸣:

  “幽冥锦旗,圈地为界,脱逃者斩,擅入者死!黄天狂兵,于此休憩,生不惧死,亡不惧耻!故以此通牒四方,如稍有逞强毁我之兵,一动,则屠城!绝无余地!”

  短短几句话,天都不能动,云沛亦不能动,一直忙于重新建国的汾天更不能动!

  这就是现在的若问,与擎云,与那战,与皇北霜,甚至与格心薇的际遇,逐渐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国王!什么是政治!而当他明白了以后,却觉得十分无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杀就杀,即使有报应也不过是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对他而言,最可怕的就是无聊,就是没有欲望,就是空白!除此之外,神哪!还能拿什么来惩罚他!什么都不行!

  可是,换做是擎云,换做是那战,谁敢这么做,治国者屠城,国必亡!就是这么一个狗屁字眼,死死地困住了他们,任凭他们如何机关算尽,又如何?还不如他这土匪,嚣狂到死不变!谁也威胁不了他,更别提想拿他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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