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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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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男子! 宝锦的心一下沉到了最底处,剧烈喘息着,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郁气,俯下身,已是泪眼蒙眬。 那笛音神秘清远,隐忍而迷离的微颤,仿佛玉碎宫倾,繁华尽处,只是黄粱一梦。 泪眼婆娑间,宝锦好似看到幼时,父皇将自己和姐姐一肩扛着一个,偷偷出宫,于灯会上猜谜赏月…… 姐妹俩最后的争吵,好似预兆一般的蹊跷低语,那一时的赌气,竟成永诀…… 她低泣一声,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笛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间,一道青绫衣摆出现在眼前。宝锦抬起头,将散乱的乌发拂开,直直望入那人眼中——仿佛清修者的淡泊高远,却又似睥睨天下的冷漠微悯。 宝锦的心,在这一瞬间都漏跳了一拍。 “你是谁?”那人曼声问道,却不带太多的疑问,声音清淡寥然。 宝锦直直地望着他,并不答话。 月光又露出来,照出她脸上的盈盈泪光,那人也不吃惊,只是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宝锦一呆,这才意识到他在安慰自己,不知怎的,泪珠落得更凶,更急。 高丽王毁婚,她没有哭。千里渡海而归,吃尽万般苦楚,她也没有哭。可是,在此明月下,在此人面前,却仿佛连魂魄都清透起来,她满腔悲郁,如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轻软有如鲛纱的衣料拂过自己的脸,那人俯下身,以长袖替她拭泪。 宝锦泪眼蒙眬,只是凝望着他,好似要将他刻入心中。 此时,林外隐约有人声喧哗,那人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悦,却终于起身,仿佛要走。 他有些踌躇地回身望来,只见宝锦跌坐在地,一袭雪衣上,半幅紫黑的血污,半幅濡湿的泥土。 “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帛帕,放在她手中,随即匆匆离去。 宝锦望着他隐没的身影,耳边竟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怎么了? 宝锦再次被五花大绑押入书房的时候,已是晨曦初露,她在所有人眼中看到了怒火。 “你这妖女,害死我家老爷还不够,居然把我的心头肉……” 沈氏哭得嘶哑,已没了方才的嚣张,却更显得怨毒绝望。 什么?! 宝锦正摸不着头脑,却见一旁的禁军队长冷笑道:“玉染姑娘,我们一时不慎,竟让你从窗中逃离,居然连徐家少主也遭了你的毒手!” 什么?徐绩的独子也被杀了? “我没有!”毫不迟疑地,她大声反驳道。 那种纨绔子弟,谁要取他性命啊! 真是笑话! “多说无益,将她上了镣铐,送到刑部死牢去!” 沈氏愤怒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如狼似虎的禁军兵士上前,正要将宝锦拖出院中,却听门口一声轻喝:“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凛然世间的威仪,以及……熟悉感? 所有人抬眼一看,顿时悚然大惊,竟齐齐跪伏于地。 “万岁!” 周遭喧杂的人声渐渐止息,冠盖亭亭簇拥下,有人悠闲而入。 那人服色内外皆是玄黑,宽袖与前裾上以细密锦线织绣金龙,到得近前,才看清他的眉目,冷峻清扬。 正是清晨时分,他却带了淡淡的倦意,扫视了一下满室的人,正对上一双震颤惊骇的黑眸。 是他! 宝锦跌坐在地,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刺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竟是那林中吹笛的神秘男子! 她咬住唇,任由乱发蜿蜒垂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 耳边的人声喧哗,她也听不见,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万岁”二字,仿佛狞笑的梦魇,铺天盖地地袭来。 就是这个人……将元家三百多年的天下颠覆,让锦渊姐姐……死无葬身之地! 微凉有力的手掌将她的下颌抬起,强硬,不容置疑。 “是你。”仍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意味,九五至尊的声音,醇清优美,少了往日的涩意和不耐,多了一股玩赏的兴味。 “居然是重瞳……”低笑声中,皇帝对上她的眼。 温热的血从袖中溢出,宝锦的手中一片湿腥气,明明只是一瞬间,却有亿万念头汹涌决堤而出。 宝锦的眼,异常清明,那幽幽重瞳,穿越这红尘俗世,如宝钻一般映入他的眼中。 “你的琵琶……弹得很好。”皇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握住宝锦下颌的手,终于放开,下一瞬,她被那臂膀从地上挽起。 “宫中的御乐,尽是些蠢物,不料教司坊却有如此人才……朕却要收为己有了!” 他吩咐道:“将她调入太常寺的礼乐局,暂时安置在北五所。” “万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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