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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滚!”他低喝道。

  看着那纨绔公子狼狈而去,正想安慰怀中佳人,只觉得臂上一凉,却是一滴清泪滑落。

  “你的侍女跑到我府上哭求,我这才知道,于是急着赶过来……”他声音低沉,感觉怀中的颤抖加剧,不由得心中大痛。

  “你不该来的……”

  宝锦哽咽着,垂下了头,“你能救我一次,救不了这命……”

  云时手中一紧,仿佛下定了决心,毅然抬头。

  “靖王殿下,不是小人不开窍,这位……玉染姑娘,乃是罚没的罪人家眷,不是用银子可以赎身的。”

  管事被那冷眼一瞪,顿时冒出了一头冷汗。

  云时眼中一黯,想起皇帝的残酷,越发不肯放手,于是道:“那么把她放到南曲去!”

  “殿下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南曲都是名噪京城的才艺大家,她会什么啊?”管事仍然叫苦,却不如方才那般坚决。

  “我会抚琴……”宝锦低声道。

  “那也是雅乐……宴饮之时用不着的!!”管事急得要跺脚。

  “五日后,是我姐夫的生辰大宴……”云时眸光微闪,沉静地说道。

  “首辅大人的寿宴!”

  管事顿时一惊,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丝竹女伎都准备好了……”

  “我们厌烦了那些庸俗的丝竹,就想听雅乐!”云时微微一笑,悠然说道。

  管事对上他含了威压的眼,再无一言,只是称喏,“那就让玉染姑娘去吧!”

  宝锦垂下头,唇边露出一道浅笑,清冷,然而诡谲。

  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暮色刚至,首辅徐绩的府邸上已是灯火辉煌,一派喜气。

  正室云氏静静谛听着院外的歌乐沸响,丝毫不为所动,指间的佛珠却是越转越快。

  “娘……女儿命薄,再不能长侍您膝前了,明日我便去白云庵修行,再不入家门一步!”

  她身前的碧衣少女年不过二八,眉间漾着深愁,说话间,已是泪落如雨。

  “婴华,你是要逼死为娘吗?”云氏低低说道,声音几近凄绝。

  云时在旁坐着,也不禁为之动容,他开口劝解道:“何至如此?姐夫虽然热衷仕途,却也不会全然无情,宴饮过后,我再找他细谈!”

  “阿时,你还不够了解他的为人……”

  云氏夫人苦笑着,双眼徐徐睁开,竟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你姐夫在景渊帝手下并不得意,几个阁臣里,就数他无足轻重。如今却凭着迎从今上的大功,乍然成为宰辅——他心里何尝不知,今上是用他来暂时过渡,以安人心,所以,他要上蹿下跳着,为自己构织人脉靠山。”

  “所以就要拿亲生女儿的姻缘来作践吗?那个王尚书的儿子臭名昭著,我死也不嫁!”徐婴华低泣着,言语之间,对父亲满是怨愤。

  咔嚓一声,云夫人手中的佛珠仿佛也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竟碎裂为两半。

  “我不会让他为所欲为的!”云夫人森然道,美眸中闪过一道厉芒。

  “大姐,你要做什么?”云时不禁一惊。

  “他这几年偏宠侧室,又因她生了个儿子,越发肆无忌惮,视我们母女如草芥……”她微微冷笑着,声音越发怨毒,“且等着……”

  云时看这架势,知道姐姐不会坐以待毙,于是轻叹一声,也不再劝。

  “无论如何,场面上还是先应对过去吧——前院正是宴酣之时,你要让那女人继续鸠占鹊巢,与姐夫并肩齐坐吗?”

  这一句果然奏效,云氏咬牙不语。半晌,她起身更衣,又吩咐身边的心腹丫环道:“替我去取那左侧第三格的药瓶。”声音虽然漫不经心,却带出隐约的阴冷。

  云时陪伴长姐来到前院,却见高堂之上,两排鹤顶寿花的金丝蜜烛,燃得堂上明如白昼,乐工早已或坐或跪,阵势齐整浩大,吹奏出满室丝竹悠扬。

  此时华灯高照,满堂皆是簪璎显贵。奇香氤氲间,黑檀木的席面上流水般地上着珍馐佳肴,宾客们观赏着殿中歌舞,或是谈笑,或是低语,或是半醉地倚于案间。

  那王尚书家的公子酒意上涌,正在高谈阔论。他眼神甚好,跟几个纨绔权贵一阵耳语后,竟似在指点着乐伎行列。

  不好!

  云时眼色一冷,只听有人高声笑道:“教司坊调弄的好丝竹,却不知那屏风之后藏有何方佳人?”

  一看却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云阳侯方世!

  这是个走马章台、倚翠偎红的纨绔领袖。他这一出声,许多权贵子弟趁着酒意,连声应和。

  “来啊,撤了屏风!”

  云阳侯一声令下,众人眼前为之一空,只见轻纱尽处,有一白衫女子垂首抚琴,意态沉静。千百道目光朝她射来,长发遮掩了她的面容,越发显得神秘。

  “原来是姑墨国的公主!”

  云阳侯听着王公子一阵耳语,不由得兴趣更浓,于是命她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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