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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我再看花溅泪的身形,虽不说苗条纤瘦,却是耐看多了。

  可能她也觉得自己还不大会穿衣,所以穿着也尽量向着清淡朴素的风格,不似她那时大红大绿般的唐突了。

  短短的几个月,人的变化就能这样大。

  孺子可教,我只能这样感慨。

  这时,那边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清翎王。

  绿吹说:“清翎王七岁三步而成诗,被称为'神童',自小就得皇上格外的喜爱。长大后更是仪容翩翩,玉树临风,让皇上器重呢。”的确,清翎王这般放浪不羁,不守礼制,也不见皇上责难,可见皇上对这个儿子是不一般的喜爱之情。

  形单说:“那还不是研淑妃为人好,得了善报,生下这样的好儿子。”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清翎王,我突然想起清翎王的事情我虽多有耳闻,却不曾听过有关他的妃子的半点事,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了子嗣。

  我问:“清翎王的妃子是哪家闺秀?”形单她们一听,全都笑了。

  绿吹看我依然不明所以的样子,掩嘴哧哧地笑:“小姐不知道吗?清翎王是好男风的……”我虽然略有吃惊,却也不觉得唐突。

  时下,有权有势的大户家主蓄养几个男宠以张显身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我问:“他有子嗣吗?”婷仪笑着说:“清翎王只有男宠而并无女妃,哪来的子嗣呀。”这让我感到很惊讶。

  我猛然想起清翎王乃大姬欲拥帝的亲王,而众所周知,一个无子嗣的亲王是决不会被立为王储的,聪明的大姬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他真的没有任何女人吗?”我质疑地问。

  婷仪认真地回道:“据说仁和帝姬每年都会物色美人送给清翎王,但都被清翎王原班送回去了。”我还是有些疑惑,大姬怎么可能会把赌注下在一个不近女色的亲王身上。

  这时王姑姑说道:“其实清翎王以前是爱过一个女人的。”

  “谁?”婷仪她们都兴致勃勃地问。

  “尤妃。”王姑姑一字一顿地回答。

  尤妃……好熟悉的名字……

  我在脑中搜索着,突然想起在权禹王府时蕙儿的那番话:“尤妃是王妃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曾是王爷一心一意爱着的宠妾……”竟是她……又是兄弟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闹剧吗?

  可是能让两个亲王同时钟爱的女人是怎样的……

  “尤妃是怎样的人?”我问。

  王姑姑正要回答我,我却向她挥挥手,不让她说了。

  我怕知道一些事情,却失去更多。

  况且斯人已逝,一个已经去了的人能起多大的风浪呢?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就如皇上对我娘的死永远无法释怀一样,夭折的爱情留下的一种遗憾和愧疚,竟是其他的感情无法替代的。

  有时候死反而成为一种永生。

  第十六章 合奏

  就如那方绢帕最终还是沾染上了我的痕迹一样,我要让那个女人的影子在他的心中逐渐消退,直至让我占有他的整颗心……

  (奴兮)

  这日阳光明媚,我的心境也仿佛随之明亮起来,于是颇有兴致地独自到媚夏媛赏花。

  我今日特意装扮得鲜亮些,穿了一件花红的罗裙,头上珍珠金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昨夜善善捣碎了凤仙花,以汁液涂抹于我的指甲上,再拿帛布缠绕。南宋周密《癸辛杂识》中对女子染指甲有比较详细的说明:“凤仙花红者,用叶捣碎,入明矾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敷甲上,用片帛缠定过夜。初染色淡,连染三五次,其色若胭脂,洗涤不去,可经旬。直至退甲,方渐去之。”今日拆开,指甲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十分娇艳。

  我摆弄着自己十只纤纤玉指,满心欢喜。

  我不否认我十分在意我的容貌,尤其喜欢打扮自己,因为我喜欢从别人的眼中看到那种惊羡的目光。

  婷仪她们要陪着我一同去,我拒绝了。

  有的时候,好心情我想独自享用。

  媚夏媛百花齐放,五彩缤纷,香气逼人。

  茉莉、海棠、月季、千日红、蛇目菊、绣团花……皆开得花枝招展;更有紫色、白色、红色的木槿花朵,妖艳夺目;与之比邻的锦带花仿佛也不甘示弱,开得更是灿烂繁茂,也无愧杨万里有诗赞其曰:“天女风梭织露机,碧丝地上茜栾枝,何曾系住春皈脚,只解萦长客恨眉,小树微芳也得诗。”我四处走走闻闻,看到招人喜欢的花朵就会采摘下来,不一会儿怀中就抱满了花儿。

  我玩得有些累了,看到远处有座红顶绿柱的小亭子,便向那方向走去。

  到了亭子,我拎起裙角拾级而上,看见亭内中央的石板上赫然放置着一架古筝。

  原来我到的是朱美亭。

  皇上以前有一朱美人,弹得一手好筝,常常在此亭为皇上奏曲,深得皇上宠爱。只是她红颜薄命,隆宠不过数月便香销玉殒了。据说皇上为此十分痛惜,故而特意将此亭命名为朱美亭,并将其古筝放置于此以示纪念。

  我将怀里的花搁置在古筝旁边,挥袖拂去古筝上面零散的花瓣,坐于其前。

  我伸出手拨弹了几下,发现音色纯正,无须调试。

  于是,我和着周围的美景,低眉徐徐地弹奏起一曲《醉花缘》。

  慢弹回断雁,急奏转飞蓬,霜佩锵还委,冰泉咽复通出自唐朝白居易《筝》。……我渐渐忘我于那音色优美的筝声中。

  良久,珠联千拍碎,刀截一声终……我痛快淋漓地收了尾音,一曲终了。

  我呼了一口气,拿袖角轻轻拭去额前的薄汗。

  突然远处有缓缓的掌声传来。

  我抬头一看,竟是权禹王那张含笑的脸在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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