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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张昊天笑了笑:“在下愚作,还请王爷指教。”之后道:“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众人叫好,忽然门外有人笑道:“好一句‘万树松萝万朵云’。”那声音洪亮清朗,人人听在耳中均是一愣,霎时间厅阁内安静下来,连外面轻微的松涛声都清晰可闻。

  厅门开处,衣袍娑娑,落足却很轻。侍从护卫如众星捧月,来人穿一件银黄色“事事如意”绣金锦丝袍,系一件玄狐大氅,紫貂的风领衬出一张清逸俊朗的面孔,唇角还蓄着笑意。裕王虽也有了几分酒意,但这一下却醒了大半,慌忙里行了见驾的大礼,道:“皇上驾到,臣未曾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沈羲遥神色闲适,亲手扶了裕王起来,才道:“是朕没有让他们通传的。今日天气晴朗,朕便想出宫看看这年下里百姓的日子如何,路过你府,想起太后说起几日没有见你,思念了,便来唤你进宫。不想你倒自在,品酒论诗,好生快活啊。”一面说,一面解下玄狐大氅,露出里面紫金窄身祥云纹箭袖貂裘,四下看了看道:“你这里倒暖和。”又见其他人跪了一地,手一挥:“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却都恭敬地垂手而立。沈羲遥见他们如此,便笑道:“朕这一来倒把你们拘住了。”

  裕王笑着上前:“都在聊些京中琐事,自然不敢有污圣听。”

  “有什么,说来朕也听听这京中最近都有什么趣闻。”

  众人互相看了看,赵元嵚红了脸道“方在大家正在调笑臣的婚事……”

  沈羲遥见他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便笑道:“这是好事,朕也有耳闻,是卢世帆的女儿,门楣不低,与你也是门当户对。”又看了看众人,都是年青的朝臣,多未娶妻,便玩笑道:“这是好事,你们若谁也有这般喜事,早早报来,朕准备贺礼送去。”

  便有一人指着人群中的张昊天,笑嘻嘻说:“昊天兄,听说你父亲也为你订了一门亲事。可真有此事?”

  张昊天之父为人颇为清高,出身世家名门,眼光极高。对待子女的教育婚配更是严格。尤其是长子张昊天,更是倾注万分心血,好在张昊天不辱父亲栽培,在朝中年青一辈中堪称翘楚。

  此时沈羲遥听闻这样的消息,不由生出好奇,一扬眉道:“哦?朕还不知此事,是哪家的女子,入了你父亲的眼?”

  这张昊天之父,正是吏部尚书张洪昇,向凌府提亲之人。

  “凌相之女?”有人惊呼出声,带了不可置信。

  沈羲遥一挑眉,带了有些讥讽的笑容道:“张大人还真会挑。”

  众人皆听出皇帝语气中的不快,都以为是因着凌相与皇帝不和之故。张昊天也后悔起自己那般坦白,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之事。想了片刻道:“凌府那边并无表示。不知父亲是为何要定下这门亲事。那凌家小姐在京中默默无闻,不若其他大家闺秀……”

  立即有人附和道:“是啊,这凌家小姐在京中才貌皆无名,只怕我们昊天要委屈了。”说着还拍拍张昊天的肩膀,好似十分同情一般。

  一道冷冷的目光扫来,如三九寒冰,说话人一凛,打了个哆嗦,顺着目光看去,只见皇帝神色如常,端着一盏酒在唇边,似乎想着什么。

  “皇上。”裕王见出皇帝的反常,不知何故,故轻轻唤了一声。

  沈羲遥似从冥想中回过神来,一仰头饮下杯中酒,却皱了眉,原来在手中端得久了,那酒早冷了去,一时间只觉得苦涩呛喉,心头又是一股无名之火。心思在这片刻已转了几下,愤怒、担忧、忐忑、紧张、不知所措,那酒下了喉,便也冷静了下来。

  以张家之势,凌相难保不会不答应张尚书的提亲。凌雪薇确实到了出阁之龄,凌相女儿藏得深,以往提亲之人均是看上了凌家的门楣。凌相也不会委屈了女儿,才一再推辞。可如今,他与凌相水火之势已颇为明显,朝中人最擅长的便是站队。自己总会掌全权,已有官员悄悄退出了凌相一派。此时张尚书的提亲,不光是儿女的婚姻之事,更是官场上派系的联姻,再加上张昊天样貌不凡,才华横溢,如今在朝为官又如鱼得水深得赏识,凌相答应的可能性便不小了。

  若是凌相允了,她便是张家人。一想到凌雪薇会嫁人,沈羲遥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是女子,总得出阁。沈羲遥不愿心爱之人没有好的归宿,可又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配不上娶不得她。如此十分挣扎。此时他看向张昊天的目光,已多了三分嫉妒,七分不满了。

  想了想,沈羲遥放下手中酒杯,似乎只是随意地调侃道:“若是昊天觉得这亲事会委屈了你,不如就由朕为你指一门婚事吧。”

  张昊天与众人皆是一怔,皇帝赐婚是天大的荣耀,旁人难得。但看皇帝唇边蓄了几分玩笑的意味,便又不知是否可以当真。当下却只得拜了:“臣无德无能,不敢授皇帝如此恩德。”

  沈羲遥摆摆手,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神色间有些须放松,转了头对裕王道:“你去准备下,等会儿与朕一同回宫吧。”

  回宫路上,因年下天气依旧寒冷,兄弟俩便乘了一辇大轿。一路上沈羲遥只是看着轿外一晃而过的街景,默不作声,一反常态。裕王知道皇帝此时是心里不受用了,却不知到底为了何事。如果是凌张两家的联姻,倒不至于如此。可是除了这一遭,除去今日出宫所见,再无其他。想了想道:“臣弟这次回京,见得百姓安居乐业,商贾诚信,都是这几年皇兄轻徭薄赋的结果,百姓皆感恩戴德。”

  沈羲遥摇摇头:“今年东都遭遇水患,虽说没有流民,损失却也不算小。朕已免去他们三年赋税。可是让朕心凉的,却是那一批污吏,若朕早几年发现,便不会有今年之事了。”

  裕王闻此,安慰道:“皇兄莫要太过自责,不过这吏治该整顿时还是要整顿的。”

  沈羲遥眼睛一亮:“你也如此认为?”

  裕王点点头道:“臣弟认为如今的考核机制还不完善,地方官员多有谎报政绩,着实该再重新考核的。”

  皇帝点点头:“不过这要慢慢来,得从长计议。一下子药猛了,反而适得其反。”

  裕王见皇帝神色间多有放松,但眼眸间隐隐有心事,便知不会是因为朝中之事。皇帝私事他自然不多问,只是心中有种隐隐的念头,这心事,是与方才张昊天婚事有关的。

  与太后共用晚膳后,兄弟俩商量了些国之要事,天色已晚,裕王便留在了清晏堂内。皇帝回到养心殿已到了往日安寝的时间,又批阅了奏章,已是不早。张德海见皇帝神色间露出倦意,便悄悄退下带了宫女太监捧了洗漱用具进来。却不见皇帝在案几前。仔细寻了,只见皇帝在寝殿里间,背对门的方向对着龙床侧一堵墙壁出神。张德海看了看,便摆手示意其他人先退在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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