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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周大夫看了看我,拿不定主意,复又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江欲晚,“将军,您看……”

  “就依她所言,现下形势也只能这么办了。”他转身对孔裔道,“赶紧让一部分人现在回营地,尽量多摘些槐花,按照周大夫的药水分配来架桶熬药,让人守着,弄好了赶快送来。”孔裔接到指令,跟着周大夫询问相关配药的问题。

  江欲晚走到我身边,侧眼看我,“这种事情你也懂?”

  我看他,笑笑道:“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用得上父亲书房里面那些天南海北的妙方巧招,当初都是当做无聊打发时间才看的。”

  “那你又是何时需要服下止内血的东西?”他似不经意地问。

  “在长门宫的时候,因为不想被打死,所以只能以身试药。恰好里面有株大槐树,传说是种在罪妇坟头上的一棵树,因为没人知道槐花熬水有止内血的功效,又忌讳神鬼传说,于是,我才有苟且偷生的机会。或者说,老天还不想亡我,终是让我活了下来。”

  第六章 险

  在前方忙了足有一整日,熬好的药水和粥,也就只够绝大部分的人食用,我回到营地时,还有人留在那里继续熬粥、熬药。晚些时候,周大夫让人熬了碗预防染病的药汤,并让曹潜送到我这里。

  “小姐,趁热快喝吧,喝完早些休息,等到明早就要起程,路上千万不要病倒了才好。”

  我端过药碗,看着黑漆漆的药汤有些发憷,咬咬牙,狠狠心,一仰头,苦涩难闻的药水顺着喉咙流下,从嘴里苦到心里。

  “小姐,周大夫之前还一直夸您来着,要不,您若是愿意,就跟着周大夫留在军中做个女大夫好不好?到时候,我跟我爹在军营中也可以照应着一点儿,这样也可以放心一些。”曹潜越说声越小,见我放下碗,利落地递过咸菜碗,“吃点儿这个吧,现在没有梅子,小姐就吃这个压一下,等出了这里,我就去买点儿回来备着。”

  “谢谢你跟你爹的好意,可我并不懂医术,槐花煮水止内血不过是歪打正着刚好遇到罢了。”

  曹潜并不死心,追问:“不懂可以学啊。周大夫说,可以教您慢慢学,先跟着打个下手就好,总会学会的。”

  沉香看了看我,道:“小姐,要不您去试试?”

  我微微一笑,瞥向曹潜,“难道是你们将军又看出我有何种别人未曾发掘到的潜质了不成?”

  曹潜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不是,不是,这话是周大夫跟我爹说的,我爹觉得他劝不动小姐,就让我来说,小姐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为难小姐。”说着,曹潜抬头,“只是,我爹一直在为当初没有救到老爷和少爷耿耿于怀,小姐执意要走,他心里很急。”

  我伸手,拍拍曹潜的肩膀,“到了后方就安全多了,你和你爹随时都可以去看我的,不必担心。更重要的是,我不能一辈子都在你跟你爹的庇护下活着,这不现实。”

  我心意已决,不愿再为了将就谁做出不甘不愿的事情,而那些所谓的庇护,只能让我想起从前不堪的往事,可我觉得,我已与从前再不相干了。

  因为分给饥民的粥食除了变卖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值钱物品,还有部分是从随行军用中分出来的,所以傍晚吃饭的时候,馒头和粥食明显比平时少了一半。干硬的馒头并不好嚼,却总好过以前在长门宫时喝汤水,我和沉香正吃着,曹潜从马车后面走了过来,面色微急,“小姐,周大夫找您过去一趟。”

  等我和曹潜走到营地东边时,看见德妃正被人搀扶着从帐中走出来,她瞥我一眼,嘴角有些许笑,却并未说话。

  我看到德妃,心里一直揣摩,想到一些因由,让我心有不安。曹潜微微靠在我旁边,小声道:“小姐,离这泼妇远些。”正说着,围在营地外面的士兵不断聚拢,分成一个个方队,井然有序,似乎要有什么变动。

  到了周大夫那里一看,江欲晚也在,几口架起的大锅白烟袅袅,飘着淡淡的槐花芳香。

  “萧小姐来看看,这些水熬得可是时候了?”江欲晚挑眉道。

  我瞥一眼铁锅,淡声道:“周大夫说是时候,就是时候,他比我自是在行许多。”

  江欲晚负手踱步,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周大夫身边走开,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那一身淡香,清晰可闻。

  他扭头,淡淡看我一眼,“萧小姐可知道,龙珏为何会在我这里多年?除了与萧公有个无人可知的密约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一愣,听他一字一句慢悠悠地道:“龙凤成对,男女婚配。”

  我只觉血液瞬间聚集猛冲头顶,无可置信到言语不能,我和江欲晚?怎么想也不可能。那时父亲对舅舅一家言听计从,从小到大,每每说到我的未来,总是与皇宫分不开。父亲对我未来的规划便是入宫为妃,起初,只是希望我能借赵家大树得些乘凉之荫,好给他带来无上荣光,而后来,他更是想让我取珍妃而代之,一洗从前舅舅一家对萧家的轻视与不屑。至于江欲晚,我从来闻所未闻,当下他却要说龙珏是婚配证物,我岂能轻信?

  他慢慢地走,我迟迟地跟,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对于父亲的意图,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若是江欲晚没有更言之凿凿的证据,只能让刚刚那句话成为一个笑柄。就算父亲一相情愿,我也不会相信,江欲晚这等风生水起的角色会任父亲随意拨弄,而置若罔闻。脑中有个念头闪过,突然觉得,江欲晚的救、拖和不忘、不放,并不是之前我所能猜测到的那么简单。

  晚风如水,比白日凉了许多,天边云浅天沉,流彩氤氲,光华从树林上洒下来,只剩斑斑点点的余晖。他站在树下,面带浅笑,风吹起他发丝飘逸,带着隐隐香气,偶尔从树上落下的白色槐花似飞雪,洋洋洒洒。

  “将军究竟想说什么?”

  “重,原与你婚配之人本是我而非李哲。”江欲晚淡淡一句出口,似乎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并不像在说起一件蹊跷往事。只是在他轻声念出我名字的一瞬,心不免狠狠地颤了一下,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微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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