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总有些鸟儿你关不住 > |
五十二 |
|
研究生的性子很好,至少在我家里是这样。妈妈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甚至认定了他将做她的小女婿。 与研究生相识到恋爱大概有三年时间,从第二年开始,母亲就经常有意无意提到我们的婚事。研究生的家在外地,他总说一切听母亲安排,母亲就一直想安排。 我很喜欢研究生,我从不否认对他的喜爱。只是有时,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从没想过要嫁人,但我知道婚姻是必须经历的。 对于小浪,或许我对她的关爱多于友情,我对她的容忍多于对她的拒绝,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拒绝过她。我真心地关心她,同情她,真实地去保护她。我希望她过得好,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爱她的男人。 那天清晨,她用我给她留下的钥匙打开了我的家门,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容忍和秘密就已结束了。箭离弦奔向靶心的过程是最美好、最灿烂的,但当箭到达靶心的时候,它当初的离开也就毫无意义了。 我决定忘掉过去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嫁给研究生。因为我怀孕了,结婚是母亲决定的。研究生没有反对,我有时觉得他很奇怪,他是否真爱过小浪呢?但他表示那只是一个错误,他爱我。母亲决定让我和研究生结婚后立刻去美国,孙三兰张罗着我们出国的事情,母亲张罗着我们结婚的事情。我在干什么呢?我在躲避小浪。 那天晚上,我异常烦躁,我和画家在“北方饺子”店喝着酒吃着肉串,我们吃得都不专心。画家惦记着回家,他说困了。我看了看表,10点多了,我求他再呆会儿,“再陪我坐坐,”我说。 那是个秋天的夜晚,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很烦躁,”画家说,“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不会,家里正准备我结婚的事呢。”我说。 “那你……”画家是想说,一个要结婚的女人现在应该是很开心的。但我不开心,我知道即使我不准备,我的婚礼也会照常举行。 “没什么事的,不然会呼你的。”画家宽慰我,他不知道我早已关了呼机。 我决定打开呼机,轻轻地推上按钮,顿时,呼机像开闸般“嘟嘟”地响个不停,我低头按住,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奔向街边的出租车。画家一直跟着我。 那是一套二室一厅的住房,白色的墙、大红色金丝绒窗帘、长沙发都与别的家没什么不同。我熟练地打开客厅的灯进入睡房。睡房有着朦胧的灯光,粉色的墙,粉色的窗帘、墙纸、家具、床单、床罩、被套,以及粉色的灯,床的正上方是一张24寸的合影,那是年幼的我和小浪,我们穿着规范的学生服,年轻、幼稚,很开心的表情。 那张照片是房间里唯一挂在墙上的东西。 “小浪,小浪……”我轻推着小浪。 小浪安静地、乖乖地躺在粉色的床单上,穿着粉色的睡裙,胸前搭着一床粉色的薄被。她的双手平放在胸口上,手中有一个粉色的硬皮本。看来她睡得很熟,很沉。 “别吵了,孙波,她睡着了。”画家说。 “不,她死了。”我说。 我依稀记得这是秋天发生的事。这件事让我充满了罪恶感,我用我短暂的人生经历去思索和理解这件事,可谁知却越想越糟。 在那天晚上,那个秋天的晚上小浪吞下了87颗安眠药。 在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回呼机,又没有出现,小浪便以为我出事了,她吞下了87颗安眠药。 就在那天晚上,87颗安眠药片很快地让小浪进入了睡眠状态,小浪的生命也随着睡眠越溜越远…… 整整一天我都坐在小浪的身边,看着她那张熟睡的脸,光滑细嫩,仿佛仍有生气和热度。我真不相信小浪已经离我而去,我不相信曾经那么痴情执著的小浪现在已不属于这个尘世了,留下的只是那空荡荡的、曾经借给小浪使用过的躯体。我抱着那个躯体,我握住那躯体的手,冰冷而僵硬。可小浪呢?小浪在哪里?我摇晃着那躯体,“小浪,醒醒小浪,我来了,我……看你来了。” 小浪死了。她带着她最深的爱和最后的遗憾死去,她带走了我的全部情愫,只有在感觉到她已经不在这个尘世的那一刹那,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那是我一生都无法再找到的爱。 对不起,小浪。 或许真像你说的,世间是有轮回的,或许在很久以前的某一个时期,我们真的曾携手一起走过;或许曾经在某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们的确相知相许过。可是,小浪,在今朝今世,我们也相识相知,相濡以沫,但你为什么还要撒手而去,不再与我共度这人生呢?其实,小浪,你好笨,相识相许的方式很多的,不一定只有爱情才能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可以做一生的朋友。你和我。 一整天我都在看着小浪的日记,也只有这个才能让我集中精力。我从不知道小浪在写日记,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一直将我和她的点点滴滴写在纸上,写在心里。我看着日记,眼泪一直在流,我控制不住它们。 研究生正半躺在床上,眯着眼。他很累了,他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