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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到了脑瘫医院后,她似乎意识到处境的危险,总是卖力地表现着自己。每当医生前来探查,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表演”着她熟谙的游戏,好证明她的正常,她的清白。她眼巴巴地看着医生,希望听到一句赞美和表扬的话,然后便会咧着嘴,舒心地笑。

  吃药对于小孩来说是一桩苦刑。开始她坚拒不从,拼命抵抗,我和缨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令她就范。后来我哭了,说:“丫丫,你为什么不配合一点儿呢?你不吃药就不能好,就不能成为一个健康人!大家就不会喜欢了!”她不哭闹了,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伸出小手,自己捏起药丸放在口中!就这样,从此每次吃药都是她自己把药放进嘴里,从不要人劝,更不要人灌,只要吃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大声鼓励,大声说:“丫丫真棒!”她就会很高兴。所有人见之都瞠目结舌,从不会有小孩如此懂事。我曾经怀疑那药是否根本就是甜的,

  曾悄悄放了一颗在自己嘴里,结果,我一下子吐了出来,又苦又腥!

  丫丫就是这样,因为那几个月遭受了重大打击,她偏偏要憋足了劲,证明自己比别人强!自从她学会说话以后,她的优势一下子就展露出来。她的语言天赋和情商之高,令所有人赞叹不已。一个故事仅仅教两三遍,她就能复述,苏轼的《水调歌头》她不到两岁就倒背如流,且伴有动作,绘声绘色。书上说3岁的孩子才能分清你、我、他,这之前都只能用名字替代,她却在一岁半时便分得清清楚楚……最让人称奇的是她的“外交公关能力”。她对于这个世界总是有一种开放和友好的心态,见到陌生人,她总会主动打招呼,主动交谈,甜言蜜语不绝于耳,每一个人都会被她感动,都会喜欢她。

  从少年时代,我就钟情于紫色。不曾想,丫丫对紫色的青睐和“忠实”程度竟远甚于我。从她刚识得颜色伊始,便一眼相中了紫色。每当看到紫色的物品,她总是欢呼着奔过去,亲昵地将之贴在脸上,深情地说:“这是妈妈的颜色!”大概在她心里,爱紫色就是爱妈妈。

  丫丫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这个世界曾经对她的怀疑和偏见。从丫丫身上,我看到了婴儿独立人格所散发的魅力,我为此深深敬畏和感动。

  §39.顾美瑜

  我没有死。

  我吃药以后,给许雷打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我在医院里苏醒,半瓶药的剂量并不大。

  我听到了许雷的声音:“顾美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怒气冲冲,没有安慰没有愧疚。

  “我想干什么?我只是不想活了,我累了。”我倦惫地闭上眼睛。

  “可是,你为何打电话给我?你不知道这会很影响我的工作吗?我一大堆事无法处理,就赶紧跑过来送你到医院,你这样折腾我干吗?为了吓唬我吗?”

  “那你可以不来呀!”我气得浑身发抖。

  “不来,不来你死了怎么办?”

  “死就死,不关你的事!”我赌气地说。

  “可是,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有了责任。”许雷振振有词地说,“是,你死了,你死了倒没有什么,可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我一怔。

  “你死了倒没有什么”,哈哈,是啊,多可笑,我竟然以为自己死了会有什么。有什么?心里过意不去?家里的小猫小狗死了主人心里恐怕都不会仅仅是过意不去。肌肤相亲的枕边人为之而死,仅仅是心里过意不去?人性的凉薄,竟可以到如斯地步。可笑我,竟把他当成了生命中不可替代的神,竟然对他付诸了满腔真情。

  极度的伤心和愤怒让我说不出话来。我疲乏地说:“你走吧,不用管我,我叫我爸爸来接我。”

  “行,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了,没用的。狼来了的故事只能讲一遍,重复就没意思了。”许雷心安理得地走了。

  许雷走了。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恬不知耻地走了。

  他走了,可我再也不能恢复平静。我每天都被愤怒折磨得浑身发抖。我恨不能撕他的皮,抽他的筋。

  是的,他已经打碎了我的世界,我凭什么要让他好过?对付他这样的小人,讲究君子之风是没用的。我不会再寻死,我的死对他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说不定还正中下怀,少了眼中钉,肉中刺。我不会那么傻,不会那么懦弱,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不仁,我不义。

  这天早上,大约6点多钟,我把电话打到了许雷家中。

  “谁呀?”一个女声不耐烦地传来,明显是从睡梦中惊醒。

  “我是顾美瑜。我们应该见过。”刚认识许雷的时候,我和芊芊曾被邀请去过他家。她老婆对芊芊严加防范,对我倒是热情有加。

  “顾美瑜?”她迟疑地重复,显然在回忆,“噢,是那个盲人歌手吗?你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我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你的老公,也就是许雷,什么事都做过了。”

  “什么,什么什么事?”她结巴起来,显然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男女在一起可以做的一切的事,你是过来人,难道不懂吗?”我尖刻地说。

  “啊!你们,你们……”对方迟疑了一下,立即尖利地哭叫起来,“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臭瞎子,臭婊子!你勾引我老公!你一个瞎子还勾引我老公!许雷,你这个畜生!你给我起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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