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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子的故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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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辫子的礼节和其他东方的习俗一样严格而且奇特。松散的编辫子是粗人的标志。每一股都要绷紧,梳整齐。在发梢通常系上黑色绸绳和流苏。但是在服丧期间,就要用白绳,因为在中国白色是表示哀悼的颜色。一个人在满是尘土的路上旅行,为了保持头发的干净,把辫子盘在头上。当他遇到一位朋友或是熟人时,在打招呼之前,他就必须把盘着的辫子解下来,让它直直的,端庄的垂在身后。与之相似的一个礼节规矩是,仆人不能盘着头发出现在他的男女主人面前。这种行为极为粗鲁无礼,就如同他半裸着一样。 中国人是如此的关注发式,一个了解浓厚迷信性格的人一定不会惊讶于中国几乎每年都爆发的剪辫子事件。它像一阵骚动的旋风,毫无原因地突然爆发。通常,人们都不知道它是如何开始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如何结束。它意想不到的到来,没有一点警告,就像席卷美国西部大草原的旋风。有些事件是由中国知识阶层中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引起的,以加重人们对外国人的仇恨。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中国人精心蓄谋,把风波的始作俑者指向外国人。这样的事件最近几年发生过不止一次,由于种种荒谬的谣言,没有恶意的外国人的生命不时被置于危难之中。 在这种浪潮之中,整个的中国,无论知识分子还是贩夫走卒,都变得异常激动和恐惧。最荒唐的故事流传开来,并且被人深信。我举几个真实生活中的例子。有一个中国人在大街上走,他的辫子突然掉下来消失了。那时他周围没有任何人。另一个人想把辫子盘起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辫子没了。他后脖颈子一凉,他的辫子就没了。这个人和一个陌生人在街上说话,那个陌生人突然消失了,这个人的辫子也跟着没了。另一个人瞟了一个外国小孩一眼,这个小孩也直勾勾的盯着他,突然他的辫子没了,只剩一股烧焦了的头发的味道。 这样的故事在骚动的时候广泛流传,并且被普遍相信。辩论或者请求人们用常识判断一下根本没用。其实只有人使用大剪刀和类似锋利的工具才可以剪断头发。但是这样的说理没人相信。中国人对鬼神和神仙方术深信不疑。就像这些典型的故事所表现出的那样,人们把大部分剪辫子事件(即使不是所有)归因于这种力量。在这种疯狂的时期,作为外国人不去和他们最亲密的东方朋友或仆人争论,而是在这个问题上保持谨慎的缄默是明智地做法。在这种时候,谁也说不准一个欠考虑的词语可能会招致的猜疑和后果。 在这种思想风暴中,官员们应该采取措施,平息骚动,安抚百姓。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这么作。在所有迷信问题上,他们不比被他们管理的人开明多少。我已经见到过至少一打由北京的长官,在这种骚乱时期发布的布告。每一个都在事实上加强和不是减弱公众心理的骚动。他们开始都警告人们,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人们应该留在家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们建议人们避免和陌生人打交道,门窗要封好,天黑了不要出门,照看好孩子。最后还提供一种保护的方法或者一种保护辫子的特效药。药方很简单。一个告示中说把红色和黄色的细绳编在头发里。另一个告示描述了一种内服的药。另一个告示介绍了一种药,一半吞服,一半要扔在炉膛里。 我清楚地记得一个药方,是由顺天府尹在1877年一月公布的。这是一种奇怪的文字组合。把三个汉字以某种方式组织在一起,然后用墨汁写在一张固定大小的黄纸的三个角上。一角要被烧掉,把灰小心的留下来喝掉。第二角编在辫子里。第三角要贴在门楣上。父母官保证这样做就可以阻止日夜游荡,伺机夺走作为国粹的辫子,使人们安全。这个药方被府尹谦虚地称为“神通广大、包用包灵的护辫秘方”。 应该补充的是,在这种剪辫子风潮中,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证明哪一个中国人失去了辫子。人们满口流言,意志完全消沉,经济活动陷于停顿状态。那些神秘兮兮,面色惊恐的人讲述着各种故事。他们以及告诉他们的人都没有确实见过一桩。在所有这些骚乱中,我也没见过哪个中国人,他确实见到过另一个中国人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失去了他的辫子。每一个故事的基础都是道听途说。这种骚乱是一种不能理解的,危险的迷信恐惧流行病。 在事态严重的北京,就在顺天府尹公布了公告和药方不久。一天清晨我被叫醒去见一位美国传教士。他来报告说就在前一天晚上,一个在他手下掌管的小礼拜堂内过夜的中国人失去了他的辫子。这位传教士知道在那个骚乱猖獗的时刻,如果走漏了风声,这个小礼拜堂就会立刻被暴民拆掉,可能会有人伤亡。所以他万分小心地把受害者关在一间屋子里,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到公使馆寻求建议和援助。我先给京城军方的都统衙门发了一封急信,没有给出任何原因,请求在这天晚些时候与他会面,目的是在必要时请他派出军队保护小礼拜堂。然后就到出事地点进行调查。 事实很简单。除了罪犯按照法律规定剪掉了辫子以外,这是唯一一次真实的剪辫子事件。这个被剪了辫子的中国人是一个乡下人。他来北京学习基督教。好心的传教士留他多呆几天。他就和两个本地的基督徒住在小礼拜堂后面的小屋里。因为他是一个陌生人,所以他很可能是由怀有恶意的中国人派到小礼拜堂中的。他声称自己对基督教感兴趣,在那里找到一个落脚点,之后剪去他自己的辫子,希望以此引起反对外国人的暴动。但是在严密的审问之下,他的申辩前后一致,完全可信,于是我消除了对他的怀疑。 他前一天晚上九点钟,就在我发现他的那间屋子里上床睡觉。另外两个人不久也进到屋子里。他在凌晨大约两点醒了,他的头感觉有点奇怪,伸手一摸,辫子没了。他吓得几乎失去理智,大声痛哭,吵醒了他的同伴,他们也很害怕,点亮了蜡烛。三个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发抖,直到天明,其中的一个人叫来了传教士。出去叫传教士的路上,他发现了丢失的辫子在院子中的雪地里。有人把它扔在那里的。 经过仔细询问,得到了以上事实。它让我感觉很困惑。这两个整晚都和这个乡下人在一起的人名声良好,不用怀疑。只要是他们知道的事,他们都认可了这个人的话。发现辫子的那个院子有很高的围墙,人很难爬过去。那晚,门窗都小心的锁上了。没有人能够一声不响的进到屋里来。辫子被剪掉了是事实。它就在我的手里。它是由大剪刀,在离发根一英寸的地方被剪掉的,手法干净利落。辫子很粗,下手的人手腕一定是强壮有力,剪刀一定很锋利,剪的时候极为小心,让受害人毫无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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