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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在附近那家酒店宴请宾朋就简单了,婚礼在教堂已经进行完了,再加上在北京能来参加我们婚礼的朋友和同事也不多,按每桌十人的话,满打满算也就六桌吧,既然是西式婚礼,我和黄鹂视情况干脆就来个"Party ",全是自助餐,坐着吃站着吃蹲着吃,怎么着都行,这样现场也热闹,就不那么单调了。当然,也不能一味地全盘西化,崇洋媚外,中国传统的东西还是要保留一些。我就让刘洋他们在酒店餐厅的门口摆了张桌子,上面铺几张大红纸用来记帐,旁边还堆一摞红包,每个进入的人都要包一个。"收礼份子"可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文化精髓,咱不能丢。

  我们家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几乎没有啥外财,记得大学录取通知书发下来那天,父母也只请了几个亲朋好友聚一聚,我收到的红包也将够买个好书包。不象那些大户人家,众宾云集,大操大办一场,本科四年的学费也就有着落了。等我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也没那个命走仕途,向来收礼受贿的事与我"弗搭界",倒也落得个清正廉洁,我想那"不粘锅"的美誉真不应该给官司缠身的小马哥马应九,应该给我。现如今好不容易婚了,可以冠冕堂皇地"拿来",不收礼份子岂不遗憾终生?

  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但话还是要说几句,我还是请我们报社的主编助理江枫简单主持了一下,就在那面悬挂着我和黄鹂的巨幅婚纱照的背景墙下,我们向所有来客三鞠躬,以示答谢。我和黄鹂本想拉虎皮扯大旗,在那张巨幅婚纱照下面再放个大背头,播放几段明星或导演什么的对我们婚礼的口头祝福,黄鹂把几个明星和导演请到现场的可能性不大,但让他们为我们说上几句还是没问题的,后来一想,咱都是小老百姓,扯那臭氧层子干吗啊?况且他们绯闻太多,也不合时宜,遂打消了念头,就没打搅他们。

  接着是请黄鹂他们单位的领导讲话,娘家客优先嘛,接着是我们单位的领导致辞,然后是黄鹂的父亲发言,然后是我的父亲表态,我父亲这个人画图纸绝对在行,公开场合开口就没水准了,不过还不算太丢份儿,都是大实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场。最后我和黄鹂还要共同表演个节目,以活跃气氛,就用几十只高脚杯搭起金字塔,我和黄鹂一起举着一大瓶红酒往每只杯子里倒,全斟满了还不倒塌有一套说法,若不小心弄砸了还有一套说法,有点象街头算卦的,两头儿堵。别说,我俩的水平还行,弄了个"幸福美满"。

  挨个碰杯敬酒就比较罗嗦了,这个时候付大宇才急匆匆赶到,一进餐厅就奔我来了,连声抱歉,说本应及时赶去教堂,可高速上堵车成了长龙,还特别看了眼黄鹂,说:"漂亮,今天真漂亮!"黄鹂笑了笑,脸腾地一下红了。也许是我太敏感,我就觉得黄鹂的笑不太自然,但我也无暇多想。夏雪从教堂过来一直心情不好,板着个脸机械地不停地举着相机,看见了迟来的付大宇,便一股恼把火都发在了他身上:"你还能不能做人啊?都几点了你才来?你这人真差劲!"付大宇被呛得满脸愠怒,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一个劲儿地抱歉,我和黄鹂只好"没关系,没关系"地打圆场。

  轮到和刘洋碰杯了,这厮突然从裤兜里拽出一只用线绳拴着的小樱桃来,显然居心不良,想出我和黄鹂的洋相,我眼疾嘴快,忙贴到他耳朵上狠狠地咬牙说了一句:"丫的,等你结婚的!"刘洋傻笑着,犹豫了再三,还是把那只手又缩回了裤兜里。临散场时,包括刘洋在内的熟人都冲着我鬼笑,不约而同地都跟我提到了一个成语:洞房花烛夜。但这个成语对我来说显然已没什么感召力了,也就一听一过吧。

  没有了闹洞房这一出,现在的花烛夜还有什么意思?哪怕有人躲在窗根底下听听动静也行啊?可现在一住就十几层高,窗外要真有人偷听那就活见鬼了;多了婚前同居的体验,现在的花烛夜还有什么意思?早年都讲究个中原一点红,现在恐怕生在女儿国都寻不到了。不过毕竟新婚之夜,我不能太敷衍,何况黄鹂还那么让我感动,我一定让这个夜晚精彩起来。晚上,还没宽衣呢我就拉了灯,我是不敢开灯啊,我的大腿上还有夏雪的小齿印呢,黄鹂问我为什么关灯啊,我说来点新意找点情调,黄鹂就"切"了一声。本来我的情绪渐涨,她这一"切"又都跑气了。

  古人云,人生四喜,其实现代人岂只"洞房花烛夜"一喜没了意思,就说"金榜题名时",过去一旦高中,皇上钦点,位居人臣,那是何等的富贵与荣耀?而今呢?大学生海了去了,能不能当官且不说,找不到工作的很多;再说,现在上大学上的就是银子,有钱人还行,穷人就忧喜参半了。还有"他乡遇故知",如今通讯技术和交通条件发达,一个电话能打到另半球去,想见谁就坐飞机,一天能跑几个来回,还上哪找那种相思苦的感觉去?若真碰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相识,恐怕躲还躲不及呢,怕他找你办事借钱啊。就剩下"久旱逢甘雨"还有点意思,不过在人工降雨和这水那调的影响下,也大大打了折扣。

  一想省城婚礼后还有个"洞房花烛夜",我就很痛苦,当然我不是先知,还无法知道,真正让我痛苦的,将是省城那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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