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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第三十一场

  公司的事情整天弄得我头昏脑胀。虽然“宰首行动”勉强实施了,五大金刚也好像在埋头苦干,但说不定他们哪天造我的反,别看他们都写了对公司忠诚到底的承诺书,这些我无心多想了。

  这几个月一直忙于公司事务,对我老婆大人丁香玉女士一度放松了管理,似乎听任其自由发展了。

  有一次我陪一个大客户在歌厅唱歌,下半夜才回到家。可我一回到家,就发现有点异样,我抽动了几下鼻子,空气里有股烟草气息,隐隐约约还有一股男人的气息。对!是那种属于成年男人的体息,我虽然不是狗变的,但对家里面不是我本人的男人气息还是相当灵敏。

  我当时心里咯咚一下,我年轻的心剧烈地疼痛了片刻,站在客厅里,我突然变得惘然无助。原来我还如此不堪一击,但我毕竟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几回风浪的,我马上镇定下来,走进厨房,打开水笼头,喝了一杯自来水,感觉到生活要发生新的变化了。是的,生活真的要变了,神圣的婚姻啊,爱情啊,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坐着,思考起婚姻就是长期免费嫖妓与主动卖淫的哲学关系。想得我头都大了,内心冰凉,把头夹在双腿中间作沉思状。

  朦朦胧胧之中,我感觉到有人站在我面前轻轻呼吸,我抬起头,幽暗中只见一个女人披着头发,穿着夜雾似的睡衣,像个女鬼一样地看着我。我们在黑暗中对视了几秒,悄无声息中丁香玉转身回了卧室,我重又把头放回双腿之间。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我估计快天亮了吧。楼下传来那个二奶哼哼唧唧的叫床声,还好像有宠物狗之类动物的呻吟声。声音非常怪异,听起来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人们正在作最后的挣扎。我在淡淡的光线中睁开眼睛,家里的物件清晰可见,但精神的东西在哪里呢?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就那样度过了一夜,身体好像虚脱了似的,只有一泡热尿充实了膀胱。我冲进洗手间,一边毫无对象地骂着“我操我操”,一边发射出尿流。双眼朦胧里我突然看见抽水马桶里一只粉红色的东西上下翻浮,我低头仔细一看,操他娘的居然是一只避孕套,这是咋回事呢?我已经有十多天没功夫跟丁香玉做爱了,并且我用过的避孕套,我从来不扔在抽水马桶里,而是用卫生纸包好早晨带到楼下扔到垃圾桶里。这个习惯已经多年,我认为我高尚的精液不能与粪便一起在化粪池里死去。

  可以肯定地说,丁香玉在我昨晚回来前与一个男人做爱了。

  我咬紧牙关从抽水马桶里捞起老婆大人丁香玉的作案工具,把它拎到客厅的餐桌上,然后我洗洗手,用手捧起一把凉水洗洗脸,于是脸上就有了一股精子与尿水的气息。我“砰砰”两下关上门,冲进了黎明的北京,我像一只疯狗一样开着车在北京空旷的街道上狂奔,马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欢,但没有谁会去欣赏她们的美丽,野花啊你是昨夜悄悄开放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开得这么艳,就像女人的红唇。

  但你们是为谁开放的呢?难道是为我而开?又为我而败吗?

  我抓着方向盘,车子在我身下抖动得厉害,在城市的街道上我把车都开到了150码。早起晨练的老人站在路边,被我吓得不敢动步,“一个疯狂的青年……一个疯狂的青年……”他们一定在为我祈祷,“希望他这不是去送死!”是的,他们一定在这样说。

  路边的野花在我的视线里模糊了,我看不清楚了。她们就像是一张张女人的脸,在我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一闪而过。我完全看不清她们的脸了,但我知道她们是美丽的,是怒放着的。

  怎么了?难道是我脸上的泪水吗?方向盘上怎么湿了?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我看不清怒放的野花了,我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了我的眼睛模糊,是的,我发现我哭了,是的我真的哭了,我一直在痛哭吗?我一边开着车一边在痛哭,我像个被婚姻击败的男人那样丧心病狂地在北京的清晨哭了。

  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痛哭?难道是为那只粉红色的装满精液的丑陋的避孕套而痛哭吗?

  是的,我真的是在为那只避孕套而痛哭。但我发现我是在为丁香玉而痛哭,痛哭我们长达十年的婚姻,痛哭我们曾经纯真的恋情,痛哭我们那已经死去了的美好的婚姻生活。

  谁也不要劝导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劝导。哪怕是你老婆有过100次的偷情,哪怕是你在你家抽水马桶里发现过1000只装满别的男人的精液的避孕套,你也不要劝导我。我决定在北京的清晨就那样疯狂地痛哭,为我和丁香玉失败的婚姻而痛哭。

  我是被交警送到红十字急救中心的,他们说我完全疯了。我撞翻了路边一个报亭,又拦腰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最后我的车在马路牙上才停住了。他们说如果没有那棵树我肯定去了天堂。

  我的手指好像断了一根,我的牙齿好像飞了几颗,我的脸好像破了一边,我的肋骨好像折弯了无数根,我的阳具好像也折断了……我全身疼痛,相当痛苦,但其实我只是受了不少外伤。医生说我真是命大,居然没有残废掉。

  在病床上我接见了李瓶儿,接见了粉粉小姐,接见了燕子,最后还接见了一位重要的人物,她就是我的老婆大人丁香玉女士。
  李瓶儿见到我时她的眼睛湿润了,粉粉小姐见到我时她的眼睛泪水汪汪,燕子见到我时她眼睛里的泪水都流到了地上,丁香玉见到我时她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

  只有我与丁香玉明白,谁是真正的肇事者。

  在我与丁香玉病床边的会面中,我想那只装满精液的避孕套一直挂在我们中间晃荡,谁也没办法把它甩掉。

  我出院那天,是丁香玉开车把我接回家的。那天她穿着一条我曾在泰国给她买的裙子,从后边看起来好不性感,但我的阳具在车祸中受损失不小,一直隐隐作痛。我都怀疑它老人家再也勃不起来了,是的,丁香玉对它至少无效了。

  回到家,丁香玉给我送了一本房龙的《宽容》。我接过来翻都没翻,冷笑一声,把《宽容》甩到了地上。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宽容谁?让老房龙去宽容你丁香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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