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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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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她不记得,我不由仔细地打量她,墨如点漆的双眸里,有些焦躁不安,她未必是在说谎,只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唉,我不出声了,有些可怜她,也许,跟了那个满身铜臭的男人未必是坏事,至少他肯包容她。 “你又在想什么?”她怀疑起来,“不肯相信就拉倒!” “不,我相信。瑟瑟……你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为什么这样问?”她竖起耳朵,浑身的神经似乎也绷了起来,这么敏感,如此没有安全感。 也许是隔了一段日子,我觉得她变了,或者是我的眼光变了,原先的萧瑟是艳光四射而锋利果断,但今天我看她,艳丽强硬只是虚有其表,她的惊动与柔弱是另一种狐假虎威。 “没什么。”我勉强一笑,何必去以我的标准审视她,她一直是个聪明人,也许,我的确太过于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与夏虫语冰。 我捏着那张名片,反反复复地在手里看,雅客吧里的苏枫已经走了,现在在丽华兹,那男人叫程飞。他静坐在灯光晕暗的酒吧,背景基色是紫与银,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我看到他穿着深紫色的西装,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 此刻是晚上八点整,丽华兹是间暧昧的酒吧,客人来来去去,来时单独去时成双,我一身粗布衬衫牛仔裤的学生打扮尤其突出,一旁浓妆艳抹时髦的女子见了嘻嘻地笑。 “咦,小妹妹,是不是跑错了地方。” 我慢慢走进去,每走一步,心头仿佛都在滴着血, 滚烫着不甘、挣扎、委屈和颓丧,原来我仍有这许多怨怼,非得站在他面前,一切情怀才能露出头来。我曾以为我惦记他只是因为我的心受了伤,却不知,这已是一种病入膏肓。 他喜欢坐在吧台前面,灯光最亮的地方,可以照出他的俊眉星目,两颗寒星一样的眼,这里没有音乐,于是他侧头打量身边的人,我一走过去,他便发觉了。 可第一眼,他没认出来。 “你好。”我只能停下来,努力强迫自己面对他。 “你好。”他突然发觉眼熟,一吃惊,想起来,手里一颤,抖落一节烟灰。 “我是季缨络,你还记得吗?”我却不吃惊,甚至也不失望,他并不喜欢我,一直以来,从头到尾,他只要钱。 “嗯……”他有些狼狈,灯光下看不出脸色。 四目相对,我沉默,他不安。 丽华兹的照明是最昏暗的,可我目光炯炯,将一切看得雪亮。 “请坐。”他让位,借故低了头——他在想:这女孩子终于找到了我,可她找我做什么?要钱?我可没有这些钱。 “真是没想到,会再见到你。”——他在想: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她不要钱? “你……还好吗?”——他在想:她的眼神真奇怪,准备做什么?有没有带什么人一齐来? 他忽然抬头四周寻望。 我终于笑了,多奇怪,我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我一直知道,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可我只是想来看看他,人说施比受有福,我给过他钱,故意让他骗,因此,他欠我。 啊,原来我只是想他能欠我。 当然,他不在乎我的感情,无论我怎样付出,他都不在乎。我为他哭,他想:这个傻女孩儿。我为他闹,他皱眉:真是个麻烦的人。我若为他死了,他会拍拍衣裳,耸耸肩:无聊的富家女,关我什么事,是她自己想不通。 我想,所有人心目中衡量亏欠得失的标准都各有不同,有些人珍视感情,如夏平、王兴荣,有些人在乎理智的感觉,如倪亚,而有些人,他们只在乎钱,萧瑟与程飞已不相信感情,他们的标准只是钱。 我不说话,可脸色悲哀,幸运抑或是不幸,第二次与他重逢,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你……我……”见我始终不响,他尴尬,顺手掐了烟,又觉得不妥,马上找来打火机,新点了一根。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已经消失,他自觉亏欠了我,在我面前,他风华不再。 “放心,我不是来讨债的。”我说,“路过,看到你,进来打个招呼。” 他重又抬手吸烟,动作与印象中不一样,一定是我的记忆出错了。我喜欢过的那个人,仿佛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我清了清嗓子,想了半天,还是沉默,早知如此何必特地来寻,见着人了才发觉,所有的话都是多余。 慢慢地,我也尴尬,不错,他欠我,可被人欠的滋味也不好。两个人木头木脑地呆呆坐着,手足无措,我曾经把脸偎在他身上,雪白的衬衫上有清爽的烟草味,故意咬一口,很轻很轻,濡湿了的衣料上是我自己的味道,于是低头窃窃地笑,小孩子偷糖成功般满心喜欢,才三四个月,一切美好心动已荡然无存。 丽华兹里人声嘈杂,是喝酒聊天搭识男女的地方,有些女人已在偷偷打量他。 难怪,我看他,唇红齿白依旧,那张脸还是一样清秀,流失的只是气质与神秘感,我在乎,别人未必会追究。 调酒师从吧台上侧过脸,问我要不要什么饮料,我摇摇头说:“马上就走。”眼角,看到他似乎松了口气。 无趣、鸡肋、多此一举,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这一刻的感受,也许我该问他讨要妈妈的首饰,板着脸做出债主的模样,反正他不关心我,他只在乎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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