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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到夏平家时,夏伯母还没睡,她好像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端出热水清汤,我们一齐把夏平扶到床上。

  当我轻轻把手上他的指头剥开时,他略醒了一会儿,喃喃地说:“不要走……不要走……”

  我有些心疼,忙哄:“不走,不走。”

  扑哧……王兴荣忍不住笑,夏伯母也面色嫣然,四只眼睛下我有些难为情,低着头走出房间。

  “先坐一会,喝杯茶。”夏伯母又端出水果,是很干净甜美的北京鸭梨。

  新式几何型的玻璃茶几上放着整套的银质烟具,杯子下是银的茶垫,一面刻着精美花纹,一面光滑如镜。今晚我喝多了,特别追究细节,华美精致的客厅,夏伯母雍容端庄的表情,这一切都将不再,我鼻子里发酸,喉里堵着酒气。

  “谢谢你们。”夏伯母微笑,眼睛看着我,“夏平就要出国了,临出发前的这些日子对他很重要。”

  听了这话我们都低了头。

  “其实不过是几年的分别,如果真是好朋友,应该不会在乎这几年,人不分开怎么会懂得想念和牵挂?感情是愈藏愈久的东西。”

  这是在说我们,还是在说她与夏伯父?我心里一热,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有热切和渴望。

  她立刻发觉,自嘲地一笑:“瞧我说话多可笑,自己也做不到,怎么能拿来教训别人呢?”

   我牵了牵嘴唇,想笑,可脸上一股热泉,喉里顶着的酸涩气息渐渐升上脑中。

  “我倒是真的相信这话。”我偷偷擦眼睛,轻轻地说,“最重要的还是信心和勇气,我……我始终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

  夏伯母认真地听着,半侧着头,许久,慢慢点一下,叹:“也许,也许。络络,我很希望你和夏平能一直永远这样真善,永远不要被生活的阴影改变。”

  我被她说得胸闷,郁郁地看了一眼王兴荣。他也在看我,又看看夏伯母,一脸“你们好高深哦!”的样子。夏伯母说错了,这小子才是真正的美好单纯,我与夏平已接近过现实。

  出夏家大门时已是半夜十二点,王兴荣坚持送我回家。

  “你是女孩子,我有这个责任。”他昂着头,一米七的个头乍一看还没我高,可他骄傲,因为自己是男生。走了几步,犹不放心,“络络,原来你和杨名没什么,以前是我错怪你了,你可一定要对夏平好哦,他那么痴情的一个人,你可不能花心辜负了他。”

  “去死。”我上去踹他一脚,看他捂着屁股呼痛的样子,忍不住要笑,“王兴荣,你真是好人,你以后一定会有好报。”

  “当然!”他又得意起来,摇头晃脑地哼起流行歌曲。

  可我的眼神又阴郁下去,我、夏平、王兴荣、杨名和纪芸这一班人,这么打打闹闹、狂风暴雨、雷厉风行,但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夏伯母说人总要长大,接触社会,受制于社会,是否,我们也会变成萧瑟、苏枫、倪亚那种模样?毕竟,谁都年少轻狂过,也许他们也曾经做过和我们一样的事,不肯相信世界上会有荒唐的人和丑恶的关系……

  脸上湿了一片,我又哭出来,今晚实在喝得太多,或许是吹了风吧,或者是那该死的酒有后劲。王兴荣吓坏了,使劲摇我的手臂:“络络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吐?”

  而我只是紧紧拉住他:“王兴荣,你千万不能变呀,你小子这一辈子不能再变呀……”

  唉,疯了疯了。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打电话到夏家,夏伯母说:“夏平还没醒呢。”

  我不放心,又一一打电话去问其他的人,都还赖在床上,睡在餐馆里的那几个也都平安到家,只有杨名始终没有找到,这小子,算了,关我什么事!

  一想到他我就头痛,这一群人名字后面牵连不断,杨名、倪亚、萧瑟、苏枫或程飞,每一个名字都是麻烦。

  正自胡思乱想,电话铃又响,接过来,一个女声泼辣地问:“没醉死?还有气?”

  萧瑟!我苦笑,她可对我真有感情。小妹妹,我坑了你骗了你卖了你可我还是心疼你。

  “我在你家小区里的那个广式茶楼,你下来,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我懒洋洋地披了件厚外套下楼,广式茶楼正好吃早茶,萧瑟点了我最爱的红豆沙、虾皇饺、冰火菠萝、油云吞面,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吃,见到我来,一甩手,大大的信封抛在桌上。

  “一共三万四千块,络络,这些钱我先还给你。”

  我接过来,朝打开的封口处瞄一眼,满不在乎地放到手边,行动眼色像个黑社会。

  “其他的东西只好你自己去向程飞讨,可是,只怕你见了他也讨不到。”她放下筷子,脸色倔强,“他这些日子混得并不好,又贪上了……赌,再多的钱也像流水一样花掉。”

  “你……你到底喜不喜欢他?”我犹豫,这话我问过,试探过,答案总是不一样,每次谈到他,她会晴转多云,多云里夹着雷鸣,在医院时她肯定说没有,可在餐馆里,分明又牵挂不清。

  “哼。”她摇头,可眼里还是茫然。

  “在医院时你防着我,所以没说真话吧?”

  “我说了什么?”她瞪我,“在医院里我跟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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