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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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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是以后的事了。油城最大的医院来电话,说是很紧俏的一种针剂他们已经把款打过来很久了,为什么还没给货?财务上怎么也查不到货款。医院方面就把付款凭证复印了传真过来,从来没见过很陌生的一个帐号,对方却坚持说,自己不是第一次往这个帐号里打款了。第一个紧张的就是王苹,她找到鲁西军,她说,我知道杨鑫革干了什么了,我终于知道了。 这帐号属于杨鑫革,最戏剧的是,连这笔款也在到帐第一天就被转走。再追究杨鑫革究竟如何开设了这帐号已经不重要,鲁西军和王苹粗粗核查一下,杨鑫革卷走的货款不下一百万!就这么一个季度。 王苹脸都绿了,就是说,杨鑫革在跟她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天的不辞而别,或者说,他就是在等这一天的不辞而别! 鲁西军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小瞧了杨鑫革,和杨鑫革相比,他欠缺了太多的谋略和心机,在那小子身上有那么一种忍辱负重的劲头儿,这其中甚至包括和王苹的结婚。大家都认为他捡着天大的便宜时,没准这家伙却在暗里为自己感觉悲壮呐。这是鲁西军现在才感受到的--如果不必恨他,那么他喜欢他,而且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能不佩服,换作自己,绝对做不到这般出其不意,这般滴水不漏。 省医药公司最后对外宣称杨鑫革携款四十余万潜逃,实在是迫不得已,家丑不可外扬呵。 7 如果鲁西军知道后头接二连三还要出那么多事,他宁可辞职走人,就还去开车,哪怕开黑车,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也愿意。可是他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他也再没走的机会了。 杨鑫革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又出事了。 库管高飞真从高处给飞下来了,二十几层的楼,呱唧,摔得七荤八素。大伙儿议论纷纷,都说,这孩子,爬那么高干嘛?鲁西军去了现场,高飞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很痛苦,至少脸上看不出来,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着,眼缝里透出的光是散的,有着如释重负的慵懒。半边脸颊泊在一摊鲜亮亮的红色里。 鲁西军不用费劲就想起前两天高飞的反应,心知不妙,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他无力挽救。 杨鑫革事件之后,省医药上层开会决定,对所有涉及销售的业务部门清查整顿,库房当然也在其中。其实以往每月财务科携同业务部都要对库存进行核对,但那种核对只要求帐帐相符。这回不然,财务部王苹带几个人,业务部鲁西军带几个人,会同库房管理员一起来个彻底的对帐,这就要求必须要帐实相符。鲁西军和王苹还一同去库房下发通知,以示郑重。 鲁西军还能记得高飞当时的表情,淡淡的,阳光正好照过来,照在他的眼睛里,眼神黯淡却能一眼看到底,眼睛深处泛着灰尘一样的阴影。 高飞说,好啊,早该有这么一天了。 他在这一天真正到来之前选择了死。 再查库存,短了近六十万的药品。 看到现场那一刻,鲁西军就想到会有这样结果,所以他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可是库房其他人的反应却极其强烈,他们啧啧咋舌,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是啊,谁能想到沉默寡言艰苦朴素的高飞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高飞大学毕业后分配来省医药,他家在农场,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场职工,全指着大学毕业留在城里工作的儿子扬眉吐气,平生第一次来省城竟然是为儿子处理后事。夫妻两个衣着寒伧,风吹日晒的脸上是麻木的悲伤,显然他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除却每个月留下必须的生活费高飞把剩下的工资全部寄回家,贴补家用,给弟妹缴学费,三年没回一趟家,就是为省那百十块钱的车费。 就象找不到杨鑫革一样,这六十万药品的下落也成了谜。 省医药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气氛里,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头儿进进出出都一脸沉重。鲁西军迅速清理手中所有销售合同回款,补回那二十万时他感觉一阵肉痛,虽然一再告诫自己,那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可在自己手里暖了那么久说拿就拿出去了多少有些舍不得。 几天后一纸通知发到公司各部,鉴于公司目前出现的种种问题,将库房这一环节的工作纳入业务科管理范畴,第一负责人,业务副科长鲁西军。…… 公司此举有疑人不用的含义。杨鑫革是鲁西军手下一员得力干将,高飞虽然不直接归业务科领导,但与业务科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人个相继出事后许多人都有隔岸观火的快意,就连鲁西军都觉得自己一定会受牵连,可现在情势大变,自己反而更被委以重任,心头踏实的同时有深重的不安。 就好象一个觊觎财富许久的人,被突然领到一个宝库门前,告诉他,你来守卫。那种唾手可得的冲动来得如此剧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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