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50)_崔民

五十

　　第十四章

　　1

　　鲁西军和薄洪冰的相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可两人之间的一见如故却也出乎人的意料。鲁西军当然不是第一次见薄洪冰，深交却谈不上。可这时候薄洪冰这样出现，使鲁西军充分意识到他是省医药公司主抓业务的副科长，对厂家和制药公司有着举足重轻的影响。也正是由于这样，鲁西军忽然惊觉，自己在郑策面前多多少少是有些顾虑和顾忌的。在许言家见到郑策--或者说让郑策看到在许言家出现的鲁西军，长久以来成为鲁西军心头的一道阴影。还有上次联谊会，许言的表现让鲁西军大失所望，他还不能流露出来。现在，薄洪冰的出现最大限度地弥补了这些缺憾，鲁西军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毕竟年龄相仿经历也相近，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找到认同感。

　　同时，薄洪冰的出现让鲁西军从那件头疼的事情里看到一些解脱的希望。小白代理的那个品种。鲁西军花了二十万。按说做这种肿瘤癌病类用药根本就是坐地数钱，可小白就是不上路，一打电话她倒也在医院晃悠，可到现在了，除了鲁西军亲自出面那次进药到省医学院，再没其他进展。鲁西军不好做得太明显，他知道，明里暗里一定有不少眼睛看着他，他就恼小白。臭婊子，一说到穿着打扮劲头十足，遇着挣钱的正事整个一个不着调。

　　薄洪冰的出现让鲁西军眼前一亮，如果在边城因着种种顾忌他不能有所动作，那么边城周边市场呢？何不借薄洪冰一臂之力？况且，薄洪冰也是一定有求于他的。鲁西军不是那种一黑到底的人，只要对销售有利，他是一定会同你合作的，如果你小小不言地再帮了他那么一点私人的忙，那么一点上不了桌面的私人的忙，几乎可以说，这个朋友你就交定了。

　　和鲁西军能交上朋友你一定不吃亏。

　　2

　　介绍小白时鲁西军只说是一个朋友。薄洪冰何等人也，一眼就看穿两人之间的猫腻。薄洪冰笑了。他怕什么？最怕人没爱好。如果你洞察了他的爱好，然后投其所好，那么，多一半，这个人会为你所用。

　　薄洪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表现出一派得体大方，鲁科长的朋友就是我薄某的朋友，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情，他很认真地看着对方，尽管说。推杯换盏间几个人就说定，薄洪冰南下北上时带上小白，将其代理的品种打入周边地州县市场。省医药公司这边宝氏产品每月订货量不低于80万。

　　鲁西军想的是，为小白代理的这个品种其实很赚钱，他现在不仅想收回垫付的那笔公款，而且还想以此为起点开辟出自己的一条合法合理的生财之道。

　　他的目光看得更远，从意识到钱很重要那天开始。

　　薄洪冰第一感觉是喜出望外，就算每月80万的定额多少会有些水分，但凭他对省医药的了解，凭他对鲁西军的了解，每月50万的产品销售应该是可以保证的，这样一来，仅省医药这一家，就完成了他大半任务。他想要超过西安办，想要成为西北区销售业绩第一的办事处，这个目标就不难。

　　小白美滋滋地坐在那里，她已经盘算着下午去太平洋将那条牛仔裤买下，标价3798元的牛仔裤是不便宜，可便宜没好货呀。小白就觉着自己命好，至少，她从来没为钱愁过。钱就是这样，挣得容易花起来就不觉心疼。她从两个男人谈话中不难猜测出，自己拿到代理权的这种药能赚大钱。那时候，她要先在市区买一套公寓，不让鲁西军知道，给他个意外加惊喜，然后，再买一部车，一个年轻女人开着辆漂亮的小轿车，招摇过市必定会引来无数眼球。嘻嘻。

　　谁都不吃亏。谁也都不想吃亏。

　　3

　　国庆节鲁西军哪也没去。关了手机关了传呼，一个人静静地窝在家中书房。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喜欢家里的这个房间，同时，他认识到，拥有书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重要。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烟，面前那只硕大的水晶烟缸里已经横七竖八了十好几个烟头。妻中间悄悄进来一次，看了看他的脸色和神情，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只在他的杯子里续上水就轻轻地退出去。她一定认为他遇到工作上的难题。难题不假，他为这道难题已经许多个夜晚睡不好了。

　　省医药是唯一掌控麻醉药品销售渠道的商业，每年，由省医药向省药监局申报购用证，这证可至关重要，说是购用证，实际上却成为省医药的购销许可证。其实商业下辖医院对麻醉用品的正常需求量每年加起来不过几十公斤，至多不超过一百公斤，每次申报时，总要多报一些，这已经不能够称其为秘密。有备无患嘛。其实上上下下都知道，富余的这些就是为了拿去卖。高价。现金。不然，公司上下近千号人，福利奖金年终双薪拿什么兑现？

　　可是今年，批下来的数量是4吨！

　　而截止到目前为止，库存已不足百余公斤。就是鲁西军心里也不由得暗暗惊颤，他想到那个姓吴的四川人，今年他一个人就买走了七百多公斤！说破天鲁西军也不相信他拿这些麻醉药品真是去救人，如果不害人就已经念佛。可是他还不能不卖给他，一来他付现金，再就是，上次救急的那二十万，他不但不催他还，还暗示说，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那岂不是等于送给他了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凭白送你二十万？二十万，对谁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就因为他每年在你这里不足百万的销售？还是因为他将近一吨的麻黄素购买量？鲁西军不愿意再往深里想，他安慰自己，麻醉药品批件都由公司一把手亲笔签字，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这个小科长来顶缸。

　　于是他再一次欣赏存折上添加的那一串阿拉伯数字。没有什么比数字带给人的愉悦更多，当这数字和钱划等号时。

　　女儿睡醒了家里就再难得安静，她拉着鲁西军的手，爸爸，去爷爷家吧。老鲁同志比儿子更疼这个孙女，每天都要打个电话和孙女聊好半天，一老一少在电话两头偏都能兴致勃勃。鲁西军赶紧把手中的东西都塞到抽屉最深处，他站起来，好，你去让妈妈给你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咱去爷爷家玩。女儿大呼小叫着跑出去，他赶紧把抽屉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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