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19)_崔民

十九

　　男人没地位哪来尊严？鲁西军就想有份体面的工作。

　　老鲁同志再一次站出来，鲁西军就去医药站给领导开上了小车。那时候他压根没想过改行。给领导开车还是满滋润的，不少拿钱人前人后也挺有面子。

　　有一天，拉着经理和客户--一个药材贩子，脖子上的金链子能拿来拴狗，一龇牙，金光灿烂。金光灿烂毫无忌惮地炫耀他的发家史，他卖几种所谓的进口代理保健品--在美国，华人社会是三不管地区，在那里，玉玉油装进软胶囊就成了美国进口的卵磷脂。这种买卖，一桶桶买进原料，然后一滴滴地卖出去产品--能不赚钱？！还有在美国最普通的倒时差褪黑素，来到国内竟然被描绘成补脑、增强免疫力、加强睡眠甚至提高性欲的万能灵药，这已经不是一大桶买进来再一滴滴卖出去的买卖，简直就是把面粉当药粉卖！怎么能不赚钱不赚大钱呐？

　　劫道的也不如卖药的！药贩子沾沾自喜地总结道。

　　鲁西军忘记前面一大堆夹夹杂杂的废话，只记住这一句。

　　劫道的也不如卖药的。他眼前豁然开朗。

　　6

　　鲁西军今天赶赴的是四川一厂家的宴请。看着依次上桌的海鲜他觉着起腻。抱着膀子看看身边五短身材的东道主，他说，明明是四川人，不吃川菜吃海鲜，摆明了不爱家乡呀。东道主姓吴，职务是驻地办事处主任，他操着抑扬顿挫的方言，这个上档次噻。

　　这中间鲁西军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看，站起来走出包厢。大家都猜这是个重要电话，因为好一会儿鲁西军才进来。吴主任率先举杯，鲁科长，干喽干喽。鲁西军久经考验这场面当然不在话下，干。

　　一时间，宾主在祥和热烈的气氛中频频举杯。

　　吃过饭照例要唱歌桑拿的，一条龙服务最早就是在药界里约定俗成。鲁西军一摆手，你们该玩的玩该唱的唱，别管我，我还有事。吴主任急了，啥子事哟，给个面子噻。鲁西军抬手制止他的拉拉扯扯，不就想批点麻黄素吗？明天你来，我给你办了。吴主任的手欲收还放地悬在空中，一脸喜出望外的笑。

　　鲁西军的车远远停在小区楼后。这是位于开发区的一片新建商业住宅，因为地段较偏问津者廖廖，整幢楼只有几个窗口透着亮，小夜风一吹让人心生凉意。鲁西军低着头快步走进一个单元门。

　　回到家夜已经深了，鲁西军先去看看女儿，玩具熊和女儿各占半壁江山，他拿毯子轻轻盖住女儿胖胖的小胳膊。女儿昨天回来说，同学给她起了个昵称，考拉。等她再大一大就不会为这个兴高采烈了。

　　妻也睡熟，他轻手轻脚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莲篷头唰唰喷出热水，他仔细清洗身体那个重要部分。

　　7

　　两天后鲁西军打电话给郑策，你来我办公室。

　　鲁西军介绍李虎和杨鑫革给郑策认识，这可是我手下两员大将，梨城和油城医院就控制在他们手上，你们谈谈。俩人都比郑策高半头，一胖一瘦一黑一白相映成趣。郑虎名如其人，如果脑门上写个王字确实象百兽之王，他懒懒地握一下郑策的手，一声不响。杨鑫革喜眉笑眼，我下周走油城，一起去？

　　鲁西军仔细考虑了郑策那天对他说的话。显然，郑策已经不满足于边城市内的业务拓展，他有更长远的计划。鲁西军注意到，从宝氏在边城设置这个办事处以后，不显山不露水地主打产品竟然齐齐登陆几大医院的药房。

　　尤其是为民眼科医院。这是鲁西军的软肋。

　　省医药公司和为民眼科医院的关系陷入僵局由来已久。那是几年前，那时候省医药公司担纲业务领导的是于新和黄显生。于新是正职，业务起家，虽专制些，可大的决策方向却清楚，且舍得下力气花本钱，和各大医院主事的领导打得火热。而黄显生则属于那种站在一边看，得着机会就挑眼的人。

　　这年的年底答谢宴会于新搞了一次抽奖活动，大到电脑冰箱家庭影院，小到微波炉电饭煲厨房用具，谁都不会空手回去，皆大欢喜。为民眼科医院药房主任抽了个二等奖，西门子冰箱。巧的是，特等奖--价值万余元的笔记本也花落为民眼科医院院长手中--他们就来了这两人。

　　人民医院就有些不愿意。

　　这是省医药公司最大的客户，有理由表示不满。

　　于新笑嘻嘻地解释说，这东西全凭运气。还说这种结果也出乎他的意料。然后很慷慨地给人民医院的几个人一人送一台微波炉。事也就结了。

　　黄显生却敏感地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细一打听，于新的老婆，军区总院的大夫正活动调动。他连夜向上级主管单位写了具名举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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