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10)_崔民

十

　　蔡刚输到近1000元时再也耐不住，他烦燥地一甩手推了面前的牌，有一张飞出去，落在地毯上弹起来砸在沙发腿上。他拧着眉头去捡。

　　夏喜志一点点熄灭手中的半截香烟，牌如其人呵。他的脸和声音一样沉。男人的爱好非赌即嫖，打牌运用技巧娱已娱人，输赢与否只求尽兴，召妓却是花钱满足个人那点见不得人的需要，而且，最好是不花自己的钱。

　　夏喜志甩一迭报销凭据在桌上，年轻人，看看我有没有说错的地方？

　　蔡刚于次日递交辞呈。没开除还得说是夏喜志给足了他面子。他虚报发票，其中包括去洗头房召小姐的费用。最恶劣的是，临了他企图拖2/3女作垫背，揭发说她们的报帐也有猫腻。夏喜志让许言处理。许言说，既往不咎。

　　夏喜志亲自把关招收了几名业务员，2/3女掂出许言的分量，偃旗息鼓只求自保，工作起来自然分外卖力。适逢新开发研制的九三感冒药投放市场反响巨大，许言轻松完成销售任务。年终总结，夏喜志亲自为许言颁发优秀办事处主任奖。为许言后来进驻德国安健公司添上一只重重的砝码。

　　4

　　德国安健公司驻地办事处位于边城商业圈内的四星级酒店。这也是许言感觉骄傲的方面之一。就他所知，边城所有制药机构驻地办事处，他享受的规格和待遇是最高的。除了财务人员聘用需要公司总部考核认定，他掌握人事任免的绝对权力。在费用方面，公司给予的政策完全由他独立决算和支配。

　　截止到6月，仅半年时间，办事处节省了十万药品宣传费，许言最终决定将这笔钱返还公司财务。说实话，心底有过刹那间的犹疑，十万元不算多，可如果用来作为对销售人员的励志奖金，那绝对不少。这才大半年时间，他们差不多完成了全年销售任务。就要回总部述职，这无疑会给他脸上贴金。他差点就要宣布他的这个决定。

　　幸好没有。

　　会计程英无声无息地坐在许言办公桌的对面，请您三思。

　　许言不太懂她的意思，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程英没有正面回答他，她惯性地打开他面前的文件夹--销售人员业绩报表，出现增长或减少的地方她都做了标注。他一边在她手指到的地方签字，一边听她轻声细语，这十万块钱无论给谁都是为买个好，要我看，怎么能让这十万块钱产出更多效益发挥更大作用才是关键。

　　许言停下笔，他看着她，你说吧，最多效益最大作用指什么？

　　程英翻过他签了字的那一页，这些钱给到业务员手上势必要按业绩分出个高低上下，那时候几多欢喜几多愁，反而平添矛盾。可如果用得恰当，换来的是荣誉和诚信，也是花这十万。两利相权取其重。你是经理，你决定。

　　5

　　安健公司规定，驻地办事处经理每半年回中国总部述职一次。述职日就象盛大的Party，全国各地办事处负责人都兴冲冲赶来深圳报到。也有例外，杭州办事处经理就一脸寒霜。

　　安健公司代理美国一种妇科外用膏霜制剂，在中国市场普遍反应较好。可一周前，杭州一著名妇幼保健院发生病人使用后出现大面积皮疹现象，而且短短几天时间，由原本1例的个案迅速上升到5例。杭州消协向媒体披露了这一事件，各医院药店纷纷退货，安健公司杭州办经理飞赴深圳之际，浙省药监局已经介入。

　　许言抵达深圳是中午，在餐厅他没看到杭州办经理，同席武汉办经理告诉他，总部已经派市场监察部和律师团随他奔赴杭州紧急救火去了。

　　许言自加入安健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类事件，那种妇科外用霜剂在边城销售也不错。他问，怎么会这样？是妇宝的品质问题还是存在用药个体差异？

　　武汉办经理刘洁四十上下，脸上多会儿都笑眯眯的，因为保养得当看来还很年轻，其实她早就是公司元老级人物，入行已十五年，之前她是医生，因为职称评定和院长拍桌子大吵一架，转身下了海。许言看着她利落地剥一只虾，那修长的手指曾经握了两年的手术刀。她凑到许言面前，实话跟你说吧，妇宝在美国已经被淘汰快十年了。

　　许言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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