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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第四十二话:泛泛

  徐悉走后,我和安娜在楼道里面对面遇上。安娜什么也没说,要走。我说:“等等。”安娜站住。我问:“前天,你去了乔迪?”安娜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我伸手扶住她。她甩开我的手,自己靠在了墙上。我又问:“你在徐恩面前脱过衣服?”安娜靠着墙一言不发。我继续问:“你骗了徐悉一万六千美金?”安娜还是沉默。

  我大喊:“这些都是不是真的?”虽然我在大喊,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看我。美国人不热衷他人的隐私,即使它唾手可得。安娜扬起下巴,说:“是,都是真的。”原来,出卖身体出卖道德换来的钱,也可以支撑起一个人的下巴。

  这次,是我晃了晃。安娜是个蹩脚的坏人,她把坏,暴露在我们面前,一览无遗。

  安娜像疯了一样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后走了。我没站起来,我就那么坐着。

  在中国本本分分的我来了美国后,也会在众目睽睽下挨了打但是还从容不迫了。美国,真是个让人亢奋的地方。

  徐恩回来的那天,天空中也是鹅毛般的雪。我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楼下踱来踱去着等他。

  当徐恩拉着行李箱出现在我视线里时,我这个蒙面人就向他跑了过去,扑在了他怀里。徐恩愣了,问:“你怎么不在楼上等着?”我说:“我等不及了。”然后我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嘴,亲上了徐恩。徐恩有些不安,问:“发生什么事了?”我摇摇头,说:“没事。”

  课程越来越让人抓耳挠腮。教授总是在我想明白以前让我分析那些在我想明白了以后恨不得拍案叫绝的套利策略,我就总是对教授说,再给我三分钟。三分钟后,我就拍案叫绝。美国可以让人的脸皮越来越结实,毕竟无论你想的有多荒谬,你也能往外说,因为,没有什么比不说更糟糕。

  我还是身不由己地去注意安娜有没有来上课,不过,她常常不来。之前那个学期的同班同学,分散去了各个研究方向,这个学期便也不同班了。这都无所谓。

  泛泛之交的核心就是“泛泛”。交心的朋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于班上那些已婚的美国男人,说话跟说绕口令一样的印度女人,还有那个特别黑的黑人和那个特别老的老人,我想即使我们互相求着交心,也交不了。

  我本来以为,我和安娜是交心的朋友。

  威廉选择了贸易的方向,便不和我同一课堂了,不过我们常常一起吃饭。和我同一课堂的有个英俊的南斯拉夫男孩子。当时他用英文说“我来自南斯拉夫”时,我愣了愣,没听明白,然后他就用中文说了“南斯拉夫”四个字。

  佳琪适应得很快。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她那种性格理应适应得很快。不过,也有我意料之外的,那就是佳琪和麦克渐渐走得近了。这才是我为什么会一直提及麦克的原因。

  对于我来说,麦克仅仅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同学而已,仅此而已。我有意无意地对佳琪说:“麦克是有妻子的。”佳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后来,我觉得我那句话就好像“黄青青是女的”

  “徐恩是男的”一样废话。人家麦克的无名指上有戒指,佳琪不会看不见。

  比起课程,助研的工作反而是我得心应手的。这还必须归功于中国教育体制对数学的苛求。我一边计算一边想:不然我转去数学系算了,不过我算着算着,就想:要是让我一直这么算下去,那让我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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