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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我静静地听着,不禁潸然泪下,连忙解释:"宝贝,我不是哪个意思!只要你高兴,随便定在哪一天都可以!婚宴只是个形式,重要的是你高兴!只要你高兴,随便怎么着都行?其实我无所谓!"说这话时,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分明在起伏抖动,就好象电磁的波动。

  见我的反应愈发异常,新萍变得愈发得小心起来:"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快快乐乐的,毕竟我们正在谈论的是件关乎我们未来的乐事。"没有,宝贝!我这是给激动的,只要一谈婚论嫁,我就激动,幸好没有心脏病……萍,那婚期就定在元月27号吧,我们可按这个时间着手准备了,开始通知亲朋好友了?"

  新萍长舒了一口气,沉默了半饷,突然突发奇想地问道:"宏伟,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可是要生活一辈子呀?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她好象是在给我做着某种提醒,语气中却绝没有弦外之音。

  但无疑,这对我是个不小的打击。看来我给她的信任和决心,还远远不够。于此,我有些气急攻心地夺过她的话,噎道:"于老师,要不要我马上打飞的过去当面向你说清楚?如果需要的话,我马上行动!如果不需要,我想再郑重地重申一次:新萍,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一定要娶你为妻,这辈子,我非你不嫁!"

  我话还没说完,新萍那边便嘻嘻地笑个不听。许久许久,她却若有所失道:"宏伟……其实我前面没有告诉你……不知为什么,我这几天眼皮跳得厉害?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仙女,骑云驾鹤?而且,就在我们两家的上空落不下来!宏伟……不会出什么事吧?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她所说这些,给我的感觉就象一个流传了千年万年的神话故事,那其中的玄幻诡秘和阵阵阴森,让人怀疑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着另一个天地。

  我中了魔咒般,只觉麻木得不行,虽说感觉是个神话故事,可其中的主角却是我的未婚妻。这时,我闪念地记起自己从前的一个梦,又模糊地想起初到新萍支教的学校时的种种感觉。

  "宏伟,你在听我说吗……那我上课去了,孩子们还等着了……结婚的事情,先就这么定下来吧……亲爱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期待着做你的新娘,我真的都有些等不及了。"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再开口,新萍便挂断。

  我手握着手机,电线杆一样呆呆傻傻地伫立在客厅的中央,神情呆滞得就如同一头耕作疲惫了的老牛。对于开夜车刚刚归来的爸爸的招呼,惘若未闻,也不知自己一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67章

  我驾车到达公司,悄悄地走进销售部的办公室时,办公室一派欢声笑语的闲散景象。同事们看见我,立即有所顾忌地收敛了言笑,一本正经地开始了工作。我挺身走进去,善解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年底了放松一下是应该的。大家立即知恩图报地还我以感恩的眼神。

  我转身出来,打开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身好好思量一番先前与新萍的通话,阿胖华便跟屁虫般地尾随了进来。只见他二话不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我拉开合叶窗帘,转身过来又打开了饮水机的开关,然后拿过我的咖啡杯走了出去。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心想,这厮也太会拍马屁太奴颜下贱了吧?转念又想,其实这又有什么了?我们的世界和生活,或许正因为有了这样那样的人物才多了几分姿彩。世界的丰富多彩就在于它的多样性,所有的事物都有多样性才会具有生命力。

  他忽忽闪闪地端进咖啡,我连忙起身接了过来。我有些感激地看着他,他却不自在地抓耳挠腮。我立即掏出烟盒给他甩了一支过去,两人便不计前嫌地坐下身来,一边吞云驾雾一边谈起了心。

  他说明年他准备结婚。说他这个人事业上马马虎虎,唯一的特长也就是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他说,他却在感情的事情上如鱼得水,顺利的很。他说他结婚时一定得让我当证婚人。

  我听他说着,一边应承,一边在想,生活或许真的是公平的。它让我们在这方面有所得,在那方面就一定有所失,让我们有所期望。它给我们一颗爱美的心,却让我们的相貌美中不足。它给我们以智慧,却让我们的灵魂常常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所以,我们也从中得到了经验: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残缺美才是我们公认的最美。

  闲聊的间隙,长舌梅探头探脑满脸坏笑地伸进了脑袋。我看着只觉得恶心反胃的不行。幸好,早上将满腹的秽物吐了个精光,不然真会吐出来。但我马上意识到这样的人物是万不敢得罪的,她那张嘴、那根舌头,如果放在解放初,那红军当年根本就不用二万五千里的长征。历史不是评价说,当年的长征是宣传机和播种机么?这些事情,正是长舌梅的专长,所以我们私下都称她长舌梅。

  我赶紧笑脸相迎,不敢怠慢地说了一声:请进。听到"请进"二字,长舌梅倒进退两难了起来。但见她手拿一束含苞待放的腊梅还是满脸窘态地蹒了进来,惺惺作态道:"小程,我早上路过花市的时候,看到这腊梅开得多好,就顺便买了两束……一束放我们那边,一束送给你!"说着,走上前给我插进办公桌上的花瓶。

  即刻,一股腊梅的清香扑鼻迩来。不知怎地,看到这腊梅,我突地就联想到了新萍。

  其实,新萍根本就不是我先前认为的那"人淡如菊"味,新萍却是一枝盛开在寒冬腊月里的腊梅。

  我连声说谢谢,长舌梅像是得到了最高的褒奖一般,兴奋得连老脸最深处的皱纹都拉成了直线。

  这二位人物,在我面前极尽讨好之能事,临出门也不忘陪着奴才嘴脸给我送上最真挚的新年祝福。二位退出,我呆坐在嘉和公司销售部经理舒适的转椅上,却全没了心情。这就是我们冲锋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最前沿的队伍么?我之前所以能从他们中胜出,完全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出色,而是他们实在太差。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如何地混迹在他们中间的?难怪以前总感到郁闷,总觉得颓废?

  午饭后,休息的间隙,久未交心的王副总又一脸颓然地找进了我的办公室,完全把我当成了夜间的情感热线,当成了倾诉的对象和免费的心理医师。我们将办公室的房门反锁,懒散地堆坐在舒适的转椅上,喝着咖啡,一边烧烟,一边谈论起了心事。

  王副总黯然伤神地告诉我,他到今天也忘不了小惠。他说有好几次他午夜呓语时都喊出了小惠的名字。说为这事他家的那只母老虎没少给他脸色看。他说他们现在已经分居了,离婚肯定是早晚的事情了。他说破镜不会重圆,重圆的破镜始终有裂纹,而且时间越久裂纹就越明显。他说,但每每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就无所适从,或许他还要这样跟她耗下去。

  他说,有一次他一个人去那家叫做桑巴豆的咖啡厅,看到了小惠。他说他当时兴奋得差点没哭出来。说他追上前去时,对方却吹胡子瞪眼睛地当众骂他老流氓、神经病。他说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可当时竟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说自己当时或许真是老眼昏花了。他说自己尽管都一把年纪了,可对于小惠的那份感觉比十七八岁时还来劲。

  他感叹地说:"或许,我真的就是个老流氓……可男人又有哪个不流氓?男人不流氓人类能有今天吗?借用今天时髦的话来说,我这是'风流不下流,多情不滥情'"。

  我会神聆听不觉想笑,差点将满口的咖啡喷飞。真看不出,我们亲爱的王副总还与时俱进哩,还有着如此可爱放荡的一面。风流不下流,多情不滥情,亏他说的出口。还有一句他恐怕不好意思说出来吧--喜新不厌旧!看来,他真是为情所困了。在情感的天空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同样的平等,一样的孜孜追求,一样的至死不俞。爱情才是全人类永恒不变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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