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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瑛抬起头来,和这位异国的男子的眼光对接了,她突然感觉到心跳停止了,心灵的窗户打开,这位苏联青年怎么会和自己昨夜在梦中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呢?不差分毫!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缘份也可以冲破国界吗?对,是天意!白瑛一下子有了勇气,她不能自控地大胆地向这位苏联青年走去。

  跳板上的苏联青年叫弗拉基米诺夫,是沃尔卡农庄的团支部书记,刚刚毕业于阿穆尔州外语二院华语系。他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又是当然的翻译。

  弗拉基米诺夫站立在船头,没等船靠岸,他就发现了中国岸边的青年男女中的白瑛,不仅是因为她亭亭玉立鹤立鸡群,还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有味道和传递的信息,让这位苏联大学生感到与这位陌生的白瑛根本就不存在距离,内心里蒸腾着一股强烈的亲近感。

  几乎是同时,在白瑛忘情地向他走来的时候,弗拉基米诺夫的双腿也已离开微微颤抖着的跳板。两人就像两块被染上魔力的磁板,冲破空气的阻力相吸在了一起。

  白瑛被这位高大粗壮的男人搂在怀里,硬邦邦的胳膊像铁环一样越锁越紧,逼得她喘不上气来。俄罗斯男人的野性和猛烈让她全身在不停地颤抖,她不知道这是羞耻还是幸福?她也想拥抱他,可是两只胳膊软得像面条一般抬不起来。她一点也没有闻出中国人常说的老毛子身上特有的膻腥气。只觉得他和丈夫于掌包太不一样了,就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渐渐的她的双脚跟慢慢地离开了江岸上的沙滩……。

  舞会开始了,一个上午,白瑛没有离开过弗拉基米诺夫,他教她三步、四步和华尔兹,笨拙的舞步掩饰着一对异国青年男女心灵的互换。弗拉基米诺夫用生硬的中国话介绍他在苏联的生活,并询问着白瑛,尽量多地了解这位让他心醉的中国姑娘。白瑛大胆地讲述了自己婚后的生活和烦恼。

  自从于掌包进了白家之后,新婚的喜悦不久便笼罩了一层阴影。白瑛发现丈夫的性欲低下,有时连维持正常的性生活都发生了困难,这给父母早逝独苗一个,没有兄弟姐妹的白瑛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压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白家的骨血决不能在自己这里永久地消逝在这个世界上。善良的白瑛领着丈夫到瑷珲县里的福合堂和县医院,求遍了各类西医、中医,吃遍了各类名贵的补药,性功能总算得到了恢复,但医生们却给丈夫判了死刑,于掌包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白瑛是一个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女人,她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要做母亲,要有自己的孩子,她一直在寻找着时机。

  昨天屯子里安排她来参加本属于那些未婚男女青年的联谊活动。这使她激动、兴奋到深夜都不能入睡,幻觉中结识了一个苏联小伙子。他答应了她的请求,给予了她一次,只此一次做母亲的权力。她不想在屯子里、乡里、县里找一个能使她做母亲的人,那样她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丈夫,也割舍不断今后父子之间的联系。真到那时,她无法平衡这变异的姻缘,无法忍受负罪和痛苦的折磨。现在好了,老天赐予她一颗外来的种子,而他只有一个任务,将种子播种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再也不允许他靠近这块曾经耕耘过的肥沃土壤。

  一夜的妄想竟在今天有了空间上的可能,白瑛大胆地实践着自己的计划。

  弗拉基米诺夫成为男人之后,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撕扯,这决不是本能的对异性肉体要求的渴望、占有。他和她之间没有国界、人种、语言之间的物质障碍,他们是灵魂的撞击和融合。他发誓要娶白瑛为妻,他不在乎她已是有夫之妇。

  白瑛不能,一个中国妇女决不会丢下自己的母亲,她只需要儿子,一个永无牵挂的给予。

  弗拉基米诺夫忘记了他的团员们,他让这些黄头发和黑头发都变成了哑巴。

  烈性的中国酒让弗拉基米诺夫野蛮地当众亲吻了漂亮的少妇白瑛,遭到了桦皮屯男女的抗议!

  白瑛跑了,跑回了桦皮屯村东头坡上的家。一路上喜悦和痛苦交织在一起,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浸湿了那套崭新的列宁装。

  躺在炕上,她从衣兜掏出弗拉基米诺夫送给她的套娃,拧开套娃的脖颈,里边走出从大到小九个用桦木绘制的彩色木娃,她们排成一行,鲜亮的眼睛中,个个都用友善的目光盯着白瑛,白瑛心里掀起了又一轮新的浪潮。

  她与弗拉基米诺夫签署了天知的协定。

  弗拉基米诺夫站立在快艇的最高处,江风吹拂着他那金黄色的头发,桦皮屯在他的眼睛中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小,只有村东头白瑛家三间小屋里耸立的晒鱼杆,锁定了他的视线。

  他从衣袋掏出白瑛送给他的手电筒,牢牢记住桦皮屯的方位,他抬头寻找最佳的下水地点,计算着水流的速度和自己游泳的速度,从中国什么地方上岸,才能摆脱中国边防哨兵的监视和巡逻。

  度日如年,约定的时期被他和她终于盼到了,弗拉基米诺夫做好了渡河的准备,他从叔叔海军少校那里借来了水鬼穿的简易潜水衣,喝了半斤俄罗斯的“沃兹卡”,只等日落西山。

  太阳终于沉到了阿穆河的水中。弗拉基米诺夫背着水鬼服来到了远离沃尔卡哨所的上游。他将衣服和不用的物品放在河岸的柳丛中,用一块火山石将它们压住,又检查了一遍包手电的防水纸有无损坏,然后才换上水鬼服,悄悄地从河坡上爬到水边。他四周环顾了一圈,确信没有人发现,便立刻沉入河中不见了踪影。

  天完全黑了下来,烤晒一天的河水遇到冷空气,水面上蒸腾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这给偷渡的弗拉基米诺夫披上了一件天然的保护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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