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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苏边境的反修任务最为艰巨,桦皮屯的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屯子里没有地主富农,这斗争的焦点选在哪儿?于家成了被斗争的对象,于毛子也成了“苏修小特务”。这一消息惊动了县里的造反派和军宣队,瑷珲一中的红卫兵闻风进驻了桦皮屯。

  十五岁的于毛子透着早熟,初中还未毕业身材已长到了一米八五,出落得虎背熊腰,金黄的头发自来卷,白里透红的脸膛,高高的通天鼻梁,深深的眼窝里镶嵌着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绒绒的睫毛一眨一眨,就像一尊洋娃娃。招的屯里的人们喜爱有加。虽说于毛子长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老毛子的坯子,可眸子里流出的色彩却是母亲于白氏特有的朴实和善良。也可能是谁养大的像谁,他一点没有俄罗斯人的性格与气质,浑身里透着山东汉子的狭义和豪气,这和父亲于掌包又如同一人。

  于毛子手脚勤快,善解人意,说他是个苏修小特务,谁也不信。可是一中的红卫兵不听乡亲的劝阻,将于毛子五花大绑押到了临江公社召开批判大会。

  哥哥于金子已经二十岁出头,就像和爹爹于掌包一个模子里塑出来的,车轴汉子,山东的火爆脾气,他看着弟弟被红卫兵押走了,心急火燎。别看于金子个小,却一肚子心眼,表面上装着没事一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快步来到退伍回家当了村支书的白二爷家,道出了自己劫牢救弟的夜行计划。

  白二爷大喜,没想到金子这孙伙计和爷爷想到一起了。

  雾笼远山,烟罩近水。

  桦皮屯被深秋的余晖映得通红,科洛河的水流变得缓慢了,河畔白桦树上那金黄色的叶子,在黄昏里一片一片飞落到水中,它们像鄂伦春猎人的桦皮船,划入黑龙江。

  白二爷和于金子各自拿着自己心爱的猎枪,带上砍刀,走出卧虎山的虎尾关塞直奔临江公社。

  一个小时崎岖的山路,到了公社松树沟村时,天色黑的已伸手不见五指。爷孙俩按照计划,由于金子扮做学生混进了松树沟中学,并顺利地摸清了弟弟于毛子关押的教室。

  于金子仔细地观察着地形,这间教室有个后窗,窗外是边防军七团三营的营部。教室的大门有两位红卫兵站岗,两小时一换人,教室的窗户都用松木板皮钉上了十字花。从后窗进去根本不可能,解放军的哨兵是戒备森严,决不能去招惹他们。路只有一条,从教室的正门进去,这就需要调开看守的两个红卫兵,一个营救计划迅速在于金子的脑海里成形了。

  于金子溜出学校,找到了白二爷,将他侦查的情况做了汇报。白二爷抗美援朝时也曾在侦察排混过几天,觉得金子这小子的主意还行,不过有些疏漏,万一情况发生变化怎么收拾残局。白二爷也做了安排,爷孙二人只等第二班人换岗之后,伺机动手。

  三营的司号兵吹响了熄灯号,营房一行一行的排子房相续熄灭了电灯,公社大院的发电机也停止了转动。老百姓家的煤油灯早就没了光亮,公社驻地立刻就像死人一般没有了呼吸。四周黑黝黝的大山,支撑着一线天空和那挂在天际边上的一牙月亮。

  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于金子有些紧张,他猫着腰跟在二爷的屁股后面,偷偷来到松树沟中学。学校没有院墙,只有关押于毛子的那栋教室紧贴军营,两个红卫兵只需一人把住一个房山墙,谁想靠近都休想逃脱他们的视野。

  白二爷将事先找好的两块绿布蒙在两支手电筒上,匍匐前进,当他接近那栋教室时,同时拧开了手电,两道绿光射出,幽深发亮。然后二爷嗷的一声嘶鸣,狼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两位红卫兵小将,其实都是乳臭未干的学生,一见此状,这分明是一只饿狼向他们扑来。二人大惊失措,丢掉手中的木棍,边跑边喊:“狼来了!狼来了!”

  于金子见机冲到教室的门口,用枪托将锁砸开。白二爷也将手电筒上的绿布扯下,两人冲进教室,用手电找到了于毛子,白二爷喊道:“金子,快解开毛子胳膊上的绳索,迅速离开。”

  没有想到红卫兵们集结的速度惊人,他们举着火把,敲着铜锣呐喊着,没有看到狼的踪影,却见关押于毛子的门锁被砸开了。

  “不好!有人劫持苏修特务,赶快派人去三营解放军处求援!”黑暗中有人下达了命令。

  红卫兵将教室三面围住。

  白二爷见状连忙将后窗户打开,于金子、于毛子两兄弟蹬上课桌正想跳窗进入军营,没想到教室外的红卫兵仗着革命热情的冲动已逼近了门口。

  白二爷心想,如果学生们冲了进来,解救于毛子的整个行动就前功尽弃了,毛子没有救出,还得搭上俺爷俩。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抗美援朝的老英雄却没了主意。于金子从小就争强好胜,做事不计后果,自尊心极强,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丢人现眼不说,更是坑了弟弟和爷爷。决不能让这帮红卫兵冲进来。

  于金子急中生智,不知从哪学来一句老毛子话,他冲着房外大喊了一声,将双筒猎枪伸出窗外,勾动扳机,“砰砰”两声闷雷似的枪声震得大地嗡嗡作响。只听见外面一片惊叫,“不好了,老毛子过来了!”红卫兵像硝烟一样散尽。

  爷仨分别从后窗跳下,没想到的是,脚刚一落地,就被三营的解放军缴了械,五花大绑地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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