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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掌包在众人的起哄下站了起来,一碗酒壮得脸色通红。白士良把白瑛拽进了屋,让她好好听听于掌包讲些什么。

  于掌包学着白瑛的样子也给大家鞠了一躬,这一躬不要紧,他矮小的身体正巧撞在白瑛的胸前,逗得满堂大笑。于掌包抬头看了一眼白瑛红红的脸向着他微笑,他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他大声说道:“俺愿意嫁给白家做倒插门女婿!”

  众人大笑不止,白士良高兴的围着各桌转圈,劝劝这个,劝劝那个,恐怕别人喝不好。而他自己也喝得小眼通红,他叫人把事先备下的大红喜字贴上,红蜡烛点上。

  白士良这次站在了炕上,他说:“今天这喜事就算办了,俺白家给姓于的小子预备了村东头三间房和一个小院,还赔上了瑛子这么好的大姑娘,你……”他喝多了,接不上话茬。

  于掌包连忙将二叔搀了下来。他让淘金队的哥们打开包袄皮,自己也上了炕。

  “这是一张熟好的金钱豹皮,算是送给长辈白二叔的订婚礼。这里还有一小坛沙金,算是俺给白瑛的嫁妆吧!”

  于掌包接着说:“俺既然算是嫁给了白家,从今天起俺再不淘金了,守着媳妇过安稳的田园生活吧。”白士良抢过话茬说:“按山东的习惯,白瑛今后也正式更名为于白氏。”

  从此,桦皮屯又多了一户于家,屯子里比以前更有人气。于掌包夫妻俩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卧虎山酷寒无羁的寒冬,像是时气牵着的风筝,被立春的线扯落,大烟炮似的风雪销声匿迹,阳光一下子就艳丽起来,坡头的雪渐渐发黑,还时时闪现出晶莹的水珠。

  于掌包的小院向阳,十分的明亮,烟囱里不时冒着生命的气息,东屋收拾得十分干净,媳妇于白氏的脸就和初春的太阳一样鲜嫩光滑,她半偎在炕头,额头上扎系了一条白毛巾,印有大朵牡丹花的被子盖住胸下隆起的像鼓一样的肚子,嘴里不停的呻吟着,痛苦的表情中充满了喜悦。

  于掌包蹲在炕下大红的墙柜边的长条板凳上,闷闷地抽着关东烟,眉头皱起了疙瘩,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他不时偷偷地看上一眼炕上就要临产的媳妇,这心里翻腾成了一个个,他极力地控制着感情,稍一平静,心窝深处又冒出一股山西的老陈醋,酸哪!

  于掌包没有生育能力,于白氏再清楚不过,他三年的耕耘颗粒无收。屯子里的人们讥笑他是头骡子。没有想到的是去年夏天刚过,于白氏却有了身孕,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于掌包也觉得奇怪,难道自己是枯木逢春?屯子里讥笑过他的男人女人们,见了面都红了脸,低头走过去。每当这时,于掌包的五短身材才突然变得高大起来,脸上也泛起一丝得意。可是一旦回到家里,瞧着瑛子高兴地哼着小调和腆起的肚皮,心里就空虚起来,又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种?

  瑛子的为人让他相信,她决不会去偷男人,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着孩子的落地,才能辨别真假。

  十月怀胎,眼看就要分娩,于掌包的心里像一锅熬糊了的粥,被锅铲子翻来覆去闹得不是滋味。

  二叔白士良风风火火地闯进屋来,身后跟着接生婆,他冲着于掌包喊道:“掌柜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工夫蹲在这里抽烟,赶快烧锅热水去。”

  于掌包从痛苦的折磨中醒来,他跳下板凳,冲着白士良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水早就烧好了。”

  白士良瞪了一眼于掌包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就要当爹了,精神点,手脚麻利点!别误事!”

  “你们这些男人啊,就知道当爹了乐和,这可是女人们受罪的日子,如果赶上难产,那就是人才两空呀!”接生婆接过话茬说了一句。

  一切准备停当,于掌包和二叔白氏良来到院里,没成想小院里挤满了一堆童男少女,还有些小媳妇。谁家生孩子在屯子里也算是个大事,凑个热闹并不新鲜,于掌包望着大家苦笑了笑,招呼众人自找方便。

  屋里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屋外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于掌包没有一点就要当爹的男人们的那种兴奋。他既不满院子里行走,显得焦急万分,也不像有的当爹的扒着窗户,恨不得冲进产房,帮助媳妇将儿子生下来。只是蹲在院子的一角,仍旧地头抽着闷烟。

  “哇”的一声嘶鸣,哭声冲破窗棂,他就像夏日里的炸雷一般,从小院飞出,从屯子东头响到了屯子西头,惊得满院子的人们跟着呼叫起来。“儿子!大胖儿子!”凑热闹的孩子们挤满了窗前,不知哪个淘气的小子,用舌头舔湿了窗户纸,露出了一个洞,挤进了一只小眼睛,看见了那小家伙一头金发,还有高高的鼻梁,这缺德的小子突然大叫起来:“嗨!咱白姑奶奶生下了一个二毛子。”大伙一阵哄笑。

  白士良心里明白,侄女白瑛早就向他说破了因由,好叫二叔做丈夫于掌包的工作。此时用不着再藏着掖着,眼下先要把院子里的人们赶走。他等笑声一落,顺手抄起插院门的门棍,高喊起来:“行了行了,都看见了吧,有什么新鲜的,咱们和苏联老大哥一江之隔,沿江村屯,哪村没有几个‘二毛子’,这是风水,是于家的造化,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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