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18号(78)_右耳

七十八

　　这是程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的整晚，她都是在一波又一波的眩晕中度过的。

　　能和心爱的人相拥着一起醒来，是程岚长久以来的一个梦想。不过对于两个第一次在一起的人来说，清晨醒来所说的第一句话实在是需要字斟句酌的。

　　"我要掉下去了。"程岚发现自己正以超高难度的杂技动作挂在床沿上，若不是唐硕的手还紧紧地扣在她的腰间，而她也是以八爪鱼的姿势抱住唐硕，那么她一定会因为生生跌下床而醒过来的。

　　"我差点儿惨遭毒手。"被唐硕拉回到大床当中后，程岚悲愤地指控。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始终要向那个方向去……"唐硕好整以暇地道，"我把你拽回来好几次，后来……唔，你知道……因为很辛苦……就睡着了。"

　　程岚无语，她怎么忘了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伶俐口齿，在唐硕面前却永远是不堪一击的。

　　"几点了？"她决定转移话题。不在对自己不利的问题上做丝毫停留--这是成功PR的职业法则之一。

　　"六点三刻，还早。"唐硕看了眼床头的手机。

　　"嗯……"程岚活动着自己的脚指头。她一向畏寒，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是没有热水袋焐着，往往睡一晚上脚都还是冰冷的，但现在却是暖和极了。

　　"在想什么？"头顶上传来唐硕懒洋洋的声音。

　　"我在想……你真是一个很好用的24小时全自动电暖器，还不需要任何燃料。"

　　"这叫做人体生物能，我想，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永动机的梦想也许不难实现。"他的嗓音变得有点儿嘶哑，"比如我……几乎就实现了……"

　　"喂！"程岚狠狠地踹了唐硕一脚，脸却烫得不敢抬头。看来只要是男人，不管平时有多斯文，到了某个特定的环境下，他们的脸皮是绝对比女人要厚得多的。

　　两个人又不声不响地躺了会儿，"你在想什么？"程岚忍不住问。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在Gary旅行结束前就先帮他找好房子？我可以先帮他把东西搬过去，这样他一下飞机就可以回自己的家住……我觉得我对他很好……"

　　"你对他真的很好！"程岚下最后结论，跟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唐硕在程岚的发间印下一吻，"你再躺一会儿，想吃什么早点？我去给你买。"

　　程岚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我想吃馄饨、豆浆、还有锅贴，你们这儿都有吗？"

　　"都有！"唐硕起来穿衣服。程岚翻了个身，独霸大床虽然舒服，不过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因为刚刚洗完脸，唐硕的发梢还挂了几滴水珠。白色套头毛衣让他看起来很有居家的感觉。唐硕拿起大衣，"我很快就回来，十分钟！"

　　"嗯！"程岚趴在床上，忽然叫道，"唐硕！"

　　唐硕回头，"怎么了？"

　　"你会把我惯坏的！"

　　"那就惯坏吧！"他一笑，程岚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当唐硕带着热气腾腾的早点回来时，他发现程岚正直愣愣地瞪着电视机，"怎么发呆了？快趁热吃早点。"

　　"你看！"程岚伸手一指画面。

　　唐硕住的这座酒店式公寓接有卫星电视，而现在程岚收看的正是CNN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节目。

　　"……昨天下午，先后有四人因为呕吐和腹泻被送到医院，病因是金黄色葡萄球菌含量超标。经过调查，这四人在午睡前都饮用了功能性饮料Lotus的150毫升小瓶装。食品安全部门已经要求所有的零售卖场暂停销售Lotus饮料，具体情况我们将继续跟踪报道……"

　　唐硕的神情慢慢地严肃起来，"是在美国本土的吗？"他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新闻的末尾。

　　"不，是西班牙的一个小城。"程岚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但我想这很快会变得全球皆知。"

　　"关键是看展腾总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

　　程岚已经飞快地冲进了卫生间，"我得立刻赶去展腾，这事儿不能耽误，必须在消息大量到达中国之前作出反应。"

　　"我认为你应该立刻给展腾的有关负责人打电话。"唐硕冷静地道，"而且必须是有权力做决定的人。"

　　他这话程岚一听就明白了，处理这样的危机，向企业高层的反馈速度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一系列布置。许多失败的案例都是因为沟通不畅，企业官僚主义作风严重，等到事情层层反应上去，早已经错过了处理问题的最佳时机。

　　如果一个企业的老总要从媒体报道那里得知自己产品的问题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了。

　　打电话？程岚有点儿迟疑，她当然知道这通电话打给谁是最合适、最正确的，但她的心情刚刚平复，实在不愿意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集。

　　然而，事不宜迟！

　　程岚心一横，拿起手机就拨。

　　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喂！"那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刚刚睡醒。

　　"我是程岚。您看新闻了吗？CNN的！"程岚刻意去除了所有的称谓。

　　"CNN？"顾若愚显然有点儿糊涂了，"是总统大选的新进展吗？说实话，我不认为奥巴马有足够的能力当好总统，虽然他长得很帅……"

　　"对不起！"程岚深深地吸气，这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Lotus在欧洲被查出了可能含有超标的金黄色葡萄球菌。CNN是全球播报的。"

　　"什么？"顾若愚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作为一名有着丰富经验的高层管理者，他立刻明白了这则消息意味着什么，"你做得很好，我立刻进公司，请你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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