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47)_李哲

四十七

　　生活的方式和节奏并不会因某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就在离赵英文居住的小区不远的地方，刘力鹏和他的助理胡涛刚刚享受完按摩服务。两人穿着雪白的浴衣躺在VIP包间内品着极品乌龙，回味着阴阳苟合的刺激与快感。胡涛意犹未尽地献媚道：“老板，这回我可把情况摸清楚了。”刘力鹏扫了他一眼：“什么情况？”胡涛俯首贴耳，神秘地说：“那帮俄罗斯妞儿的下落呀！”刘力鹏把一根烟叼在嘴里，胡涛麻利地为他点燃，刘力鹏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说：“算了，我这会儿对她们不感兴趣了。”胡涛继续献媚：“您现在又对什么感兴趣了？黑珍珠？”刘力鹏瞪了胡涛一眼，说：“我他妈这会儿对钱感兴趣，是赚钱不是花钱！别一天到晚总想着寻找快活事，总想着让我给你买单，没门儿！”胡涛很无辜的样子，说：“老板，看您说哪儿去了？我买单行了吧！”刘力鹏点了点头：“嗯，要是你买单嘛，还可以考虑考虑。”说完刘力鹏喝了口茶，望着胡涛，嘿嘿地笑了，说：“别紧张，开个玩笑。”胡涛也讨好地笑着说：“怎么会呢，我知道您在开玩笑。”

　　刘力鹏又突然变得一脸严肃，说：“我现在又不开玩笑了，今后那些没名堂的账单我全从你的工资里扣回来！”胡涛还是那副表情：“老板，您怎么来我都没意见。”刘力鹏不说话了，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说：“你说这个佳怡怎么就搞不定呢？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女人，挺开化一女孩儿，怎么就……”胡涛摆出一副很在行的样子，说：“她那是在故意调您的胃口呢，这年头还有用钱砸不倒的女人？我不信！佳怡这个女孩儿是有心计的。”刘力鹏愤愤然地把烟扔进烟灰缸，说：“我他妈还怕花钱吗？可她总得给我个准话呀，一旦我花了钱，她再来个不认账，那不就成了江湖一大傻了？”胡涛笑了，说：“老板，您干吗非盯着她呀。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要不然我帮您踅摸踅摸？”刘力鹏哼了一声：“你懂个屁！这就叫对上眼儿了，我就是想钻那个洞！”胡涛无奈地长叹一声，说：“老板啊，这事儿我可就帮不上您的忙喽！”刘力鹏说：“用你小子帮忙，那还不乱套了！”胡涛急忙摆手，说：“老板，我哪儿敢呀？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啊！”“你小子什么事儿不敢干？偷鸡摸狗的本性我看从来就没有改过！”胡涛一脸委屈地摇了摇头，说：“老板，您要是这样评价我，那可就太伤我的心了！在您面前别说偷鸡摸狗了，连想我都不敢想啊！”刘力鹏突然紧盯着胡涛，说：“你告诉我实话，这次做股票你是不是在背地里搞了小动作，做了老鼠庄？已经有人向我揭发你了，你给我坦白交代！”胡涛严肃地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没有！没有！”刘力鹏斜着眼儿，说：“真的没有？”胡涛信誓旦旦：“我都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刘力鹏突然放声大笑。笑累了，就说自己还是很信任胡涛的，别人的揭发他没有听进去。胡涛则在心里暗暗地骂，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在害自己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次行动外人根本就不知道，何来的揭发？没准儿是刘力鹏使的一个小计呢！又过了一会儿。刘力鹏打了个电话，他告诉对方最近几天博力股票又有点儿不老实了，他说从图形上分析，感觉戏又要来了。对方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胡涛听不到，但从刘力鹏面部表情的变化上，他已经捕捉到了些什么，尤其是刘力鹏所说的“规矩就按既定方针办”这句话，胡涛已经把这个人是谁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胡涛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

　　二十七

　　又是大堵车。蒋薇索性把拨杆放在P挡上，转过头望着窗外。好在她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想必不会耽误了开会的。赵英文坐在旁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蒋薇帮他写好的会议发言稿，蒋薇告诉他只要照稿子念就行了，这一次不必自主发挥，参加今天会议的还有各方面的领导，说话一定要谨慎。刚才赵英文还跟赵英武通了个电话，把昨天晚上阿秀说的话传了过去，他感觉得到，赵英武似乎很头痛，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还在电话里安慰了弟弟几句，对此弟弟好像很欣慰。在电话里英武还告诉他，今天他要去广州，公司准备在汕头与港商合资建一个大型的物流仓库，这次秘密之行很重要，这个项目关系到集团整合物流行业的大局，事业当前，家事只能留在以后解决了。赵英文有点儿同情弟弟了，在外拼杀已经够累的了，家里却有个那种女人，看来人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什么都顺，谁都不容易啊！

　　大约晃晃悠悠了一个多钟头，蒋薇才把车停在了一栋老式办公大楼前，赵英文并不急于下车，他望着蒋薇问：“到了会场我谁都不认识，有人跟我打招呼，我怎么办？我说什么？”蒋薇说：“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告诉你他们是谁，这种场合不用说什么，无非就是几句客套话，甚至只是点点头。我已经跟主办方沟通好了，你第一个发言，发完了言咱们就先离开会场。”赵英文这才下了车，在蒋薇的陪护下朝大楼走去。他俩刚一进大楼。就听里面有人喊：“赵老板！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吧？上了富豪榜是不是比以前更忙了？”蒋薇低着头小声说：“这是李主任。”赵英文的表情由紧张到茫然随后转为干笑：“噢……是李主任啊，还好还好，李主任您也好吧？”李主任说：“好？好什么呀，一天到晚瞎忙活，为人民服务嘛！”赵英文笑了笑，没有吱声。李主任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先上楼，我马上就到。”

　　赵英文望着李主任的背影，紧张地长出一口气，到了电梯口，电梯还没有下来，赵英文左右环顾，然后小声同蒋薇：“会议室在几楼？”“八楼。”赵英文看着正在不断变大的楼层显示，说：“咱们别坐电梯了，好吗？”蒋薇看了一眼高度紧张的赵英文，说：“好吧，我陪着你爬楼梯。”他们正准备离开，一位商人模样的人朝着他们俩在挥手：“赵老板，咱们上次见面之后怎么就没下文了？那件事儿您还干吗？”蒋薇急忙低声说：“这是王老板，做房地产生意的。”赵英文只能应酬了，说：“王老板！看来最近大家都忙，您说的那件事儿，咱们今天不谈，改日我给您去电话。”王老板说：“赶紧给个准话，您不干我可就出手了。”赵英文说：“就这一两天吧，我跟您联系。”说完他们就朝楼梯间走去。王老板在后面喊：“赵老板，您往哪儿走呢，电梯在这儿！”赵英文说：“我……我到二楼去办点儿事，您先上。”到了楼梯间，蒋薇忍不住笑了，说：“真看不出来，你的反应倒挺机敏的。”赵英文扯了扯衣服，说：“还机敏呢，我现在紧张得衬衫都湿透了！这是第几次湿透我都记不得了。”当他们爬到八楼时，赵英文身上的汗少了，可蒋薇的衬衫却湿透了，“这趟楼爬的。”蒋薇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会议开始后，李主任首先发了言。他说今天这个研讨会，著名的民营企业的代表都来了，作为一项任务，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是政府今后工作的重点之一，在研讨会正式开始之前，他要宣布两项表彰决定，今年政府评出了五家旧城改造先进企业，其中就有一家民营公司上榜，这就是大博金国际企业集团。他紧接着向赵英文挥手祝贺，赵英文则还之以礼。李主任继续说：“大博金国际企业集团在开发大博金花园项目的过程中，文明拆迁，精心设计，为城市的旧城改造项目树立了一个榜样，为政府为百姓解决了许多问题，赢得这个荣誉当之无愧啊！赵老板，要不要说两句啊？”赵英文定了定神，说：“感谢政府的大力支持。”李主任笑了笑，接着说：“我现在还要宣布一个表彰决定，是税务局评出的上一年度全市纳税大户和财务大检查优秀单位的名单，值得一提的是，大博金国际企业集团又在民营企业中拔得了头筹！赵老板，不错呀，你大博金可是双喜临门了！”

　　一阵议论过后，研讨会正式开始，赵英文被安排在第一个发言，他把蒋薇写好的稿子念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敢放下稿子发挥。发完言之后，赵英文如坐针毡地又熬了一会儿，在蒋薇的示意下，他们悄悄地离开了会场。赵英文终于舒舒服服地长出了一口气。“今天发挥得不错。”蒋薇说。“不错吗？心都快跳出来了。”赵英文和蒋薇是坐电梯下的楼，他们刚走出办公大楼的大门，赵英文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赵英文吃了一惊，蒋薇也吃了一惊，小声说：“简华？怎么又是你！”简华没有理会蒋薇，她把一张名片递给赵英文，说：“赵老板，我终于堵住您了！我是晨报财经记者简华，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蒋薇急忙上前挡驾，说：“简小姐，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先把采访提纲交给总裁办，然后由我来安排时间。”简华紧贴着赵英文，说：“赵老板，博力的年报什么时候能出来？您的三大物流中心利润情况如何？您对前一段时期博力股价的波动怎么看？”赵英文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蒙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了一眼蒋薇，蒋薇显然很生气，说：“对不起简小姐，今天赵董没有时间回答你的问题。”简华仍执著地紧贴赵英文，她语速极快地问：“您认为大博金集团有能力整合全国的物流行业吗？”蒋薇生气地拉了一把简华，说：“这些问题我们另外安排时间回答你，好吗？”简华甩开蒋薇的手，继续问：“赵老板，为了支持博力的利润，物流中心每年需要完成多大的贸易额？这个账您亲自算过了吗？您认为以前公布的数据是真实的吗？”

　　蒋薇忍无可忍了，她大声说：“简华小姐！如果你是这种态度，我们拒绝回答你的所有问题！”简华就是不理蒋薇，她盯着赵英文：“赵老板，外界曾传闻你们试图操纵博力股价，这个问题您怎么解释？股价是被你们拉起来的吗？股价暴跌是不是因为你们大量抛出了获利筹码？”蒋薇把赵英文拨到一边，与简华四目相对，她严肃地说：“你毫无根据地怀疑博力，你要达到什么目的？”简华毫不示弱：“不是我怀疑，是投资人在质疑！”“质疑？我们已经通过媒体澄清了这些疑问。”“我希望贵公司能拿出数据而不是结论！”“数据年报上都有！”“我感兴趣的是年报公布的数据背后的数据！”“不存在什么背后的数据！”“那么蒋小姐请你告诉我，博力究竟在跟谁做贸易？哪些企业在为博力提供产品？”“简小姐，我想你应该清楚，这是公司的商业机密！”“这么大规模的出口量，你们是通过哪个口岸离境的？博力出口的产品属于哪种类别，难道这也是商业机密吗！”“当然！我们是在维护投资人的利益！”简华突然绕开蒋薇，又一次站在了赵英文的面前。她说：“赵老板，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赵英文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就说：“简小姐，你的这些问题我们抽时间详细解答，行吗？”“什么时间？”赵英文看了看简华的名片，说：“我会跟你联系的。”“大概需要等多久？”面对简华的步步紧逼，赵英文有些语塞：“这个……”简华说：“这些问题我明天就要见报，所有的答案我都空下来，我等待你们的回答。也许我还会提出更多的问题。”

　　蒋薇又一次插在了简华和赵英文的中间，她作为大博金的新闻发言人，还从未遇到过像简华这样的记者，看来狗仔队并不仅仅存在于娱乐记者之中，对狗仔队不能太迁就了，她这样想着，就说：“简小姐，我希望你负起一个记者的职业责任，广大的投资人对花边新闻是不感兴趣的，投资与娱乐是两回事！”简华说：“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提出这些问题，请你相信，作为记者，我对任何公司都有兴趣，并毫无恶意，当然，我也不会做吹鼓手！”蒋薇说：”我们需要的是公证和客观，我们不欢迎怀有敌意的采访！简小姐，你想与众不同，我理解，与众不同不是别有用心！”简华说：“蒋小姐，作为大博金和博力的新闻发言人，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草率了，舆论的公证和客观决不是一种声音，这是个基本的常识！”蒋薇很不耐烦地把手一摊，说：“如果简小姐非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除了哗众取宠，我暂时还想不出其他更准确的解释方法。我们不希望打口水战，我们是干事业的，是要追求利润回报投资人回报全社会的，无谓地消耗时间消耗精力消耗宝贵的资源，对社会没有好处，我相信像简小姐供职的晨报，是一个严肃的媒体，不会用其他的手段去追求发行量吧！”简华用眼神挑了一下蒋薇，说：“我没想到蒋小姐的社会责任感如此之强，我非常钦佩你的自信和忠诚，但请你相信，我同样拥有自信，拥有对事实的忠诚！”

　　赵英文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女人在唇枪舌战，他不由地感慨，做大事业太不容易了，怪不得那些明星们一天到晚在喊，做名人难啊！是难！真难！怪不得英武要让我来当他的替身，在光天化日之下一不小心就被人纠缠上了，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啊！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真不假！赵英文想再这样下去真的就没完没了了，他们一定要尽快离开，要是再招来几个记者还不得搅成一团乱麻？怎么办呢？赵英文琢磨着，干脆说几句好听的话算了，真把记者惹毛了，肯定对公司不利。他一边朝停车场走，一边说着“我们重视与媒体的合作希望彼此能成为朋友”之类的话，听他这么一说，蒋薇的火气好像也小了，好像蒋薇还笑着说了几句什么客套的话吧，在上车之前，蒋薇大方地伸出了手。简华有没有响应蒋薇的善意，赵英文没看清楚，他麻利地钻进车里，一颗心才算落了地。离开了那栋办公大楼，赵英文坐在车上反复地看着简华的名片，然后把名片放进口袋，说：“这个记者太厉害了！”蒋薇轻蔑地哼了一声，说：“我跟她接触过几次，她这个人太想出风头了。”赵英文说：“不过她提出的那些问题确实会引起读者的兴趣。”蒋薇说：“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哗众取宠！”赵英文说：“那我们为什么不敢通过她向读者把我们的做法解释清楚呢？”蒋薇说：“有些商业机密就连我这个新闻发言人都不是很清楚，我怀疑简华就是个商业间谍，一定是受到了我们竞争对手的指使。做贸易，渠道非常重要，我们不能上了她的当。”听蒋薇这么一说，赵英文也觉得有道理，客户资源对企业来讲就是生存的基础嘛，这一点他是懂的，当年他们的厂子就是因为一些老客户被别人挖走了，工厂才慢慢地垮掉的，失去了客户，就等于失去了市场啊！

　　在车上赵英文接到了赵英武打来的电话，赵英武说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他要赶往广州，与香港商人谈判有关在汕头投资物流仓库的项目，他让赵英文去公司坐镇，项目在没有敲定之前不能让媒体有丝毫察觉。经过刚才的那件事，赵英文理解了赵英武的担忧。媒体记者是不会笔下留情的。赵英武还安排了一件事，他说有一位叫韩宏利的某投资公司的老总，是朋友介绍来的，他没跟韩总见过面，据说这位韩总来头不小，想跟大博金谈一单资金增值的生意，具体是什么内容，赵英武说他也不清楚，他把韩总的地址给了小四儿，他让赵英文下午去见一见这个韩总，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赵英文说资金增值他从没听说过，赵英武说这可能是一种新的玩儿法，涉及到财务方面，这不正是赵英文的专业吗？他让赵英文认真接触一下，如果有机会，就不要轻易放过。赵英文把刚才开会前那位姓什么的房地产老板提到的项目合作的事给赵英武说了。赵英武说他会跟对方联系的，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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