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30)_巨凯

三十

　　梁瑜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要看开一些，这种事情遇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安厅，包括省委，没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站在你的角度，没有必要再深究下去了。事情到这一步，有罪与无罪，只有上帝才能知道呢，不过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显然对郑欣欣是不利的。但是按照法律的说法，任何人未经法院审判，都不得定为有罪；换句话说，郑欣欣的案子永远进不了庭审了，因此，郑欣欣是无罪的。她是以无罪之身离开这个人世的，作为她本人，作为她的家属，有何憾哉？深究下去，难道非要给她平反不成？本来就没问题，何反可平？”

　　王罡在认真地听梁瑜说，末了，他说：“看了这份材料，听了你的分析，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理解你和省委所做的一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我永远不会再提此事了。”王罡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他的心情无疑是十分沉重的。

　　梁瑜望着他说：“你也不要难过，不要在心里闷着这事。你是党的高级干部，要让自己坚强起来。自始至终，你无大过，组织上是信任你的，但你自己首先要振作起来。不要让组织上失望啊！”

　　王罡认真地点了点头。

　　梁瑜微笑着说：“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喽。”

　　王罡捧着报告，说：“这份报告，能不能给我一份？”

　　梁瑜考虑了一下，说：“本来只发到几个书记。你既然要，这份就给你吧。”

　　“谢谢。”王罡将报告放进了公文包。

　　梁瑜往前欠了欠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关于这件事，我们就谈到这儿吧。下面还要跟你谈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你的职务调整。我是受中央委托，来跟你进行这次谈话的。”

　　王罡暗自吃了一惊，他正了正身体，聚精会神地听着。

　　“自你担任江东市委书记以来，组织上对你的工作是满意的；从江东市来看，干部、群众的反映是好的。一是改革、开放有了新局面，软环境建设有了崭新面貌，招商引资非常突出，当地的经济有了突破性发展。二是密切联系群众方面比较突出。非常注意体察民情，俯顺民意。经常深入基层，走到老百姓中间，倾听他们对政府的意见和建议。还开设了书记信箱，每信必看，每看必处，每处必落实，为当地群众解决了许多实际困难。据说你的业余时间，大部分都用在了阅读人民来信上。在基层，在老百姓中，你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三是反腐倡廉工作卓有成效。首先自己做得正，作了很好的表率；据干部群众反映，你经常带着面包、方便面下基层，而拒绝基层的请吃。而在治理乱收费、乱罚款、吃拿卡要等行业不正之风方面，你是动了真家伙的，成功扼制了这些‘行风腐败’，群众拍手称快。同时严厉惩治了‘医药腐败’和‘入学腐败’。这些都关系到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所以老百姓爱戴你，干部们拥戴你，就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里，梁瑜呷了一口茶，接着说：“另外一方面，在郑欣欣的问题上，你的态度是正确的，处置是恰当的。尽管你有这个能力和条件，但你没有向任何人打过任何招呼。当然，通过律师行使正当的公民权和家属权，这是正常的，既不违法，也不违纪。还有，在郑欣欣病重和弥留之际，你有一些失态，这也没什么嘛；相反，说明你还是重感情、有人情味的。鲁迅就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况且你大局是把握住的，大节是守得好的。所以包括我在内，组织上是理解你的。”

　　王罡抬眼望了梁瑜一眼。组织上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这让他有些意外。

　　梁瑜接着说：“考虑到江东可能会让你感物伤怀，同时也为了发挥你的专长，组织上决定调你到省里任职。具体担任代副省长，分管科教文卫。当然了，‘代’字是暂时的，在人大履行了法定手续后，就转为正式了。”

　　梁瑜说罢，微笑着望着王罡，实际上是等他表态。从常委到副省长，至少是平调嘛，所以梁瑜期待着正面的表态。

　　王罡略作沉默后，说：“组织上既然这么定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服从组织决定。”就这么光秃秃的一句话，说罢便不再言语了。

　　梁瑜的微笑渐渐收了回去，脸上掠过了一丝失望的表情。正常情况，这时候的表态一般都比较慷慨，也会说一些感激的话。不过梁瑜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对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内心里有些乱。尤其是看了那份材料以后，要保持心如止水，这样的要求似乎太高了。谁碰上这种事情，都不会比你做得好多少。何况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哩。”梁瑜边说边抬腕看了一下表，接着说：“时候不早了，早过了下班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好好休息休息，把心情梳理梳理，然后打起精神！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梁瑜说完，便朝王罡伸过手去。

　　“我保证！”王罡清晰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同时紧紧握住梁书记的手。

　　这天晚上，王罡坐在郑欣欣的灵前，呆呆地望着她的遗像，通宵达旦。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郑爸爸、郑妈妈已基本康复。王罡亲自去医院接他们回来。

　　这天是周末，知道两位老人这天出院，朱仁也过来了。怕两位老人太过伤心，朱仁把挽帐全都收了起来，这样能淡化一点悲伤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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