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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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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门,他不予理睬。直到来人站在他身后,依然不抬头。来人不得不拍拍他的肩头,说:“你就是胡宝山吧。” 他听着声音陌生,硬梆梆的,带着几分威严,侧脸看到的是警裤,如从噩梦中惊醒似的,一个机灵站了起来。站在他面前的警察有几分眼熟,不等他反应过来,警察冷冰冰地说:“我姓邱,咱们见过面。有件事想请你配合一下,请你跟我走一趟。” 胡宝山这才记起是那个给水淼淼送面条的小警察。他笑了,说:“是不是水淼淼让你来的。” 邱警官厉声喝道:“你听清了,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跟我去趟分局。” 胡宝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我没有时间。如果是强制,请拿出逮捕证来。” 邱警官说:“配合警方的工作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大概不想妨碍公务吧。” 胡宝山大笑了几声,说:“好好好,走就走,让我也长点儿见识。” 坐在分局的硬板凳上,邱警官问的第一句话就让胡宝山的腰像开水煮过的虾一样直不起来了。邱警官问,说说书店的那把火是谁放的。胡宝山一时语塞,结巴了几声才说,我怎么知道。邱警官问,二傻是谁。胡宝山脱口而出,我不认识。邱警官笑了,说,你再想想。胡宝山感到懊恼,心虚就会露出破绽,铁嘴钢牙,稳稳当当,即便是水淼淼把他出卖了,拿不出证据,照样奈何不了他。他拍了拍脑袋说,多年前我有个小兄弟也叫二傻,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邱警官说,想起来就好。还需要我提示什么吗。 胡宝山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邱警官说,二傻我们已经找到了。胡宝山吃了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心想,二傻即使真的被抓了,一时半会儿也休想撬开他的嘴,他装傻充愣的本事让人真假难辨,一般人休想看得清他那颗明镜般的心。况且,邱警官只是说找到了,连个“抓”字都没用。这个小警察也太嫩了。胡宝山说,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邱警官说,这个你最清楚。胡宝山说,你越说我越糊涂,能不能把话说明白。邱警官说,既然糊涂,就给你找个地方清醒清醒。 胡宝山被关在一间空房子里,像进了蒸笼蒙得透不过气来,他喊了几声,没人搭理他,想一直喊下去,又觉着底气不足,脱了衬衣,垫在屁股下坐着,像狗一样张大嘴喘着粗气,肚里的火苗一股一股地往脑门子窜,这会儿,水淼淼要是在跟前,把她撕成碎片儿也觉着不解气。这个婊子,大概有所觉察,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把他送进局子里,想让他规规矩矩地夹起尾巴来。“最毒不过女人心”,水淼淼真是把他害惨了。 难熬的漫漫长夜,胡宝山连上下眼皮儿都搭不在一起,他可不是少爷坯子,天下的苦虽没吃遍,却也尝个八九不离十。但失眠的痛苦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他在列车的厕所里蹲着睡过覚,钻到车座下面闻着别人的屁臭睡过觉,天冷时,赖在候车室里睡硬板凳,天热时,露着屁股睡水泥地。只要困了,站着都可以香香甜甜地睡一觉。这一夜他失眠了,熊熊怒火把他的瞌睡虫烧得干干净净。 把胡宝山从局子里接出来是水淼淼,两人见面却像陌生人一样,都没有搭理对方,直到走在大街上,胡宝山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人心谁说是他妈的肉长的。水淼淼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却也懒得解释,越描越黑,不如自自然然随他而去。 昨晚,她从邱天的电话里得知,二傻已经被捕归案了,胡宝山也被请到公安局。虽然二傻没有吐口,也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但已基本肯定读者之友书店的那把火是胡宝山指使二傻放的。这一夜,水淼淼睡得很不踏实,噩梦像藤子一样缠着她,梦中的情节被醒来时淋漓的大汗冲洗掉了,却还清晰地记着大兴善寺的老者不断地出现在梦中。真是鬼使神差,水淼淼不假思索地给邱天打了电话,说,既然不能证实火是胡宝山指使二傻放的,她想保他出来,把眼前杂七杂八的事处理一下。邱天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早晨,太阳没有露脸,层峦叠嶂的云山将天空挤得满当当的,远处已有乌云飞泻而下,雨的甜腥味儿丝丝缕缕地随风而来,行人的脚步零乱地敲击着马路,汽车喇叭也狂躁不安地鸣叫着,女人带着秦腔调的拖音吼喊孩子,刺耳刺耳的,像铁锹磨砺着石头一样。悠闲的西安人的生活节拍被打乱了。 水淼淼拦了一辆出租车,招呼胡宝山上车。胡宝山却视而不见,昂头挺胸地大步向前走去。水淼淼懒得理他,“嘭”地关了车门。这一声像鸣响锣鼓一样,大雨浩浩荡荡从天而降,顷刻间就将古老的西安城投进水乡泽国中。雨中的胡宝山,步伐依旧稳健,还添了几分闲庭信步的悠然。他脱掉皱巴巴湿淋淋的衬衣,拎在手中挥舞着,像吆着雨群朝前走去。雨滴在他赤裸的胸前背后绽放出水花,雾气腾腾的,一身臭汗涤荡得干干净净,里里外外都清爽了许多。胡宝山陡然来了情绪,亮开嗓子唱了起来,“一对对鸭子,一对对鹅,一对对毛眼眼瞭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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