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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一个菜出锅,飘云把一堆粉白翠绿倒在盘子里,拈起一小块虾仁尝了一口,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满意地点点头,把菜盘子放在餐桌上,又去忙其他的。

  龙天佑觉得自己很饿,很想一口吞掉什么东西,却一时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饿。胃?还是身体?

  “龙哥?”电话那头的人汇报完毕,却连个响都没听到。

  “啊,你说什么?”龙少显然神游太虚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敢置疑,只有鹦鹉学舌似的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龙天佑听完,剑眉一皱,不耐烦地说:“那就分成几块随便找个地儿埋了,混了这么久,这点事儿还用我教你?”

  飘云当时正在切黄瓜,听到这话,手一抖,刀就招呼到指头上,见红了。

  龙天佑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扔了,冲过来握着她的手吼道:“切个黄瓜都能弄成这样,笨死你算了!”

  飘云没吭声,皱着眉毛,伤口倒没什么,手被他攥得生疼。

  “我自己用凉水冲冲就成。”飘云想把手抽回来,再被他握下去,绝对有骨折的危险。

  “那怎么行?自来水多不卫生。”龙天佑想都没想,就把流血不止的青葱玉指含进了嘴里。

  嘎!飘云差点晕倒。心想,龙少,您老人家的口水不见得比自来水干净吧。

  飘云只当他是想用口水帮她消毒,却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掩藏着何等险恶的用心。男人的嘴唇从手指移到嘴巴上,不过倏忽之间的事情。

  男人的情绪由温柔的怜惜到霸道的征服,也不过倏忽之间的事情。

  飘云连个“不”字都没说出来,就被像麻袋似的扛进卧室,二话没说就扔在了床上。

  突发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一阵天旋地转后,双眼血红的男人已经骑了上来,铺天盖地的吻炮烙似的落下来。

  他的手指狠狠的箍着她的下巴,那么大的力气,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飘云拼命地挣着,可是哪里拼得过他的力气。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怕了,知道他这次是彻底动了真,一点余地都没留。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日子里,他对她一向循规蹈矩,连个指头都没碰过。她也就心安理得地过下去,自欺欺人地以为过去的种种不过是一场糊涂的闹剧。她不说,他不提,就这样埋进雪地里,留下的只是心若相惜的点点滴滴。

  她这半长不短的二十多年岁月里,有偿的东西背负得太多。人倦了,心累了,也想找个免费停泊的港湾,让自己歇歇脚,暖一暖,停一停。也曾期盼着,在这世界的另一端,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能把遥望当幸福,默默守侯着她的身影。

  她所求的其实不多,可是,在这个锱铢必较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她知道,他会让她毫厘不差地还回来,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差得只是时间而已。

  “别这样,求你。”飘云哀哀地说着,眼泪就含在眼眶里,时刻准备梨花带雨。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会在那一刻碎掉。碎了,就再也粘不回来了。就像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初遇。所谓破镜重圆都是拿来骗鬼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粉身碎骨的东西恢复得完好如初?除非是神仙,跺跺脚就能上天入地。

  她不是神仙,所以她做不到。

  她说不出来那说不清道不明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会伤心,会难受得要命,那简直是一定的。

  龙天佑看着女人哀求的脸,头一次,她向他服了软,认了输。想起她第一次的咬牙切齿,第二次的冷若冰霜,却没有哪一次,让他这样难受。心像被人一把揪了出来,连着肠子一起血淋淋地扔到碎玻璃上,又被人狠狠踩了两脚。可是,他不想放开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就这样饶了她。

  他对自己说,龙天佑,绝对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否则只能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再说隋洋再有一个月就回来了,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想到这儿,他狠心地扳过飘云下巴,不去看她几乎垂泪的脸,怕自己会心软。恶狠狠地说:“别跟我说这些,别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说过,我不是慈善家,不是救世主。我不可能像带孩子似的一直照顾着你,礼尚往来懂不懂?”

  此话一出,飘云彻底绝望了。

  礼尚往来,这个词用得真好。他若认为这是他应得的,她还能说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平等。而那些看似举手之遥的人,总是有着山水永隔的距离。

  他们也不过是相遇在尘世间的陌生人,一个轮回过去,他坐拥江山,她一败涂地。

  她像只酸软的小动物,萎缩在他怀里。

  算了,就这样吧。她累了,没心思没精力没意志也没体力,跟他继续耗下去。他要的不过是醉生梦死的肉体,她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玩意。他江山在手,胜券在握,他可以生杀予夺,随心所欲。本来,对于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女人的意志不过是拿来陪衬他们宽宏大量的好心情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就这样了却前尘,了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迷离,从此人海茫茫,一拍两散,分头老死,各不相干,这才是他与她应有的命运。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飘云不知道,但是她明白,有些事可以记住,有些事可以忘记。有些事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一直无能为力。

  还有这一屋子的记忆,快乐的,悠然的,心酸的,懵懂的,将会随着他每一次凛然的占有,就这样烟消云散,随风而去。

  飘云不动了,这次是彻底认了命。命运有时像个残酷而强大的暴君,当你无法抗拒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俯首听命。

  第二十一章

  抱着膝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飘云歪着脑袋,伸出细瘦的手臂,望着天空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每一颗都像夜幕中的精灵,睁着一双明亮慧黠的眼睛,俯视着人间的你。

  今晚夜空宁静,宇宙澄清,素月璀璨,孤光自照,多么美好的夜晚,与室内的清冷黑暗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

  这个小区位于闹市区附近,属于典型的闹中取静,寸土寸金。今天是周末,十点不到的光景,街市上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无数车前灯连成闪闪发亮的光河,红色的出租车首尾相接,如同一条条鲜艳夺目的锦鲤,光灿灿地匍匐在黝黑的马路上,真是蔚为壮观的美丽。

  可繁华总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飘云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疲倦地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恍若隔世。她有多久没出去过了?明明不过一个月,为什么仿佛隔了一生那么久?

  忽然觉得有点冷,又不愿意回到那张让人胆寒的床上,只有裹紧薄被像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目光不觉落在卧室白色的波斯地毯上。

  龙天佑偶尔不出去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边看VCD,一边喝啤酒吃零食。飘云喜欢90年代的欧美文艺电影,《蝴蝶君》《情人》《钢琴别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她是一个有怀旧情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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