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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这……”胜子说,“那小子口是口牙是牙的,还能坑了咱?那他可就太不是玩艺儿了。”

  蕊子依然很平静地说:“这种事儿,我经历得多了。不是玩艺儿的人多了!没么!胜哥,你别放在心上,就别想这事儿了。哥我跟你说,小唐山不会再来了。”

  胜子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挫伤:“不行,我得找他去!非把这钱要回来不可!”

  蕊子说:“哎,哥!你别浪费时间和路费了!来回跑好几天,还不如在家联系上一个客户的效益哩!”

  胜子依然窝火憋气,说:“好吧,我再考虑考虑。”

  蕊子又叫了一声:“哥啊!”叫得挺娇挺亲,说:“你刚下海,还不太熟悉海洋气候。游上几年,就能当海豚、海豹、海狗了。我有个姐儿们,也在这顺天街上做服装生意,干了五年,挣了二十多万。有个南方客户,常年给她供服装,从不失信。大前年春节前,来电报让她去南方的一个县城看货。头一天在一个小楼里看的西装,质量挺好,价钱便宜。点了货,交了十五万块钱,说好第二天一早去车拉。她估算了一下,那些西装运回来,少说也能挣五万多块,能过个好年。那个南方人给她租了个湖上宾馆的高级房间,请她吃了一顿宴席,又陪她跳了半夜舞,唱了十几首歌。最后,南方人提出跟她玩玩。这个姐儿们老长时间没跟丈夫在一块儿了,再说那南方人比她年轻六七岁,长得又高又白,挺帅气的,就半推半就地应了他,一直折腾了大半夜。南方人临走,给她放下了三千块钱。可第二天她租车去了,那楼里的人和货全都没有了。问房东,房东说那货主只租了这小楼三天,昨天深夜搬的家,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那个姐儿们才明白上了当,当场吐了血,差点儿死在了那里。”

  其实,蕊子说的那事儿,就是她个人的亲身经历。那工夫,姜大川跟她还没离,但已分居了半年多。蕊子见了那个南方人,实在是耐不住了。被坑的也不是十五万,而是八万。

  蕊子还有一件事更不能告诉胜子。离婚两年,又一直没找上个合适的丈夫,养尊处优的她很难耐得住孤独和寂寞,就找了个农村来打工的二十二岁的小伙子,每周让他去家里两三个晚上。第一次时小伙子不敢,也不大懂,是她鼓励他,教会了他的。小伙子尝到了甜头,越发来劲儿。白吃白喝白娱乐,自觉交了桃花运,以至都不嫌她大,想当倒插门的女婿了。但大他十几岁的蕊子,却只想享受人生,一点儿嫁给这个身强力壮但文化品位不怎么高的庄户小子的意思也没有。

  这小子,就是那天开面包车给蕊子运服装的长头发司机。

  尽管蕊子不同意去三羊市,但胜子还是想去。他想,去了如果找到小唐山,能要回来多少要多少。要不回钱来,让他拿货顶。如果找不到他,那也就只好死了这个心了。

  胜子想起火车上的饭贵得让人心疼,还不好吃,有时连水都没有,就用两个空矿泉水瓶子装了凉开水。为防不测,又去拿了把干活用的螺丝刀子,放进了棕色皮包里。临走在大门口的孙家小馆买了三个烧饼两个咸鸭蛋,一袋榨菜,一共才花了两块七。

  上了车,对面座位上是三个南方人,不知是哪个省的,说话嘎嘎啦啦,一点儿也听不懂。但声音很响很大,旁若无人,说起来连个逗号也没有,几乎一刻也不停。胜子本来就挺烦,让他们那噪音吵得脑仁痛,就到另一个车厢,找了个空座位。又坐了两个多小时,见邻座有吃东西的了,就取出烧饼、咸鸭蛋、榨菜来吃,又喝那矿泉水瓶里的白开水。

  下车时已近深夜,车站广场上灯火通明。一个花坛中间竖了个高高的“三羊开泰”雕塑。这时不断有男子迎上来问大哥坐不坐出租,又问上哪儿去,车子绝对打表。胜子想,宁可多花点儿钱也不能住小店,小店又脏又乱又热还不安全,就对一个司机说:“上市里,找个大宾馆住。”

  话出了口,又想不行,在外地不能说天都方言,人家一听你说天都话就知你是土老帽,得说普通话。这普通话虽说打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说过,可为了外交,说不好也得撇。上了辆红色的拉达,胜子才发现司机身边坐着个壮实的汉子,心就不禁多了几分戒意。车子在广场上绕了半圈,驶上了一条马路,又开了一段路,胜子却觉得不对劲儿了,怎么楼房越来越低矮,越来越破旧?明显是开到郊区来了。车子驶过了一座小桥,路更窄,两边房子都成了小店铺。胜子忍不住问:“师傅,这是上哪儿?”

  司机说:“上市里呀,你不是要找大宾馆吗?”

  另一个壮汉说:“前边就有个大宾馆。”

  胜子说:“你这方向不对吧?市里就这破烂样儿?”

  司机说:“那边修路过不去,得从这边稍绕点儿路。”

  胜子觉得这两人不怀好意,就悄悄把表往胳膊上捋了捋,又从提包里摸出那把螺丝刀子,装进裤子口袋里。

  车子开着开着,竟开上一片青纱帐中的小路,减了速,停下了。司机下了车,拿个大板子嘭嘭地敲打轮胎。

  胜子想,这俩小子是想在这儿下手?就问:“怎么在这儿停住了?”

  司机说:“车出故障了。”

  胜子想,你别耍花招。不等前边那个壮汉子下车,推开车门就下去了,问:“哪儿坏了?”司机说:“我也不知道。”这时,那个壮汉子也推开车门下来了,并不很凶地问胜子:“你从哪儿来呀?”

  胜子双手拤腰:“东边那个省的,天都。”

  壮汉子又问:“在家干啥的?”

  胜子转到那车的前边,看了看车牌号码,2140,记在了脑子里,才说:“当工人,水管子维修工。”

  “来三羊市干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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