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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狼子说:谢谢。我,我想趁这机会,给大伙说几句话。刚才,葛管教找我去训了话,使我知道了自己的错误。这些天,我只顾埋头干自己的活,没有照顾到大家伙。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影响会那么大,大家伙会那样学着我干,跟着我干,真的没有想到,大伙对我太,太抬举了。结果把大伙弄得太累了,这都是我的错,我的不对。葛管教说,身体健康,是现在好好劳动改造的本钱,也是将来出去实现自己愿望的本钱,干是要好好地干,但不可超了极限,不能弄坏了身体,不然就不能长久,就得不偿失了。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地注意,也希望大家伙量力而行,不要总看我,学我,我的身体比你们壮,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只要诚心诚意地改造,尽了全心就行了。我希望我们都能立功减刑,都能早一点健健康康地出去。

  大家对他热烈地鼓掌。

  这天晚上,每个人都洗了脚。狼子一直看着大伙都愉快地躺下了,才上了铺。和往天晚上一样,他躺到被窝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默默地向贵富向巧兰报告。今天除了出工干活的情况以外,他还向他们说了葛管教找他训话的事儿。每次他向他们报告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好像就站在自己的跟前。而且,每次巧兰大姐都很和善地看着他,贵富哥则每次都黑着个脸,很仇恨地看着他。今天也是一样。狼子觉得这很正常,贵富哥是他直接害死的,是他葬送了他一生的幸福,他能这么容易就不仇恨他吗?或许到他死,他也不会原谅他的。他想,不管怎么样,他活一天,就要向他赎罪一天,等死了,到了阴间,他可以继续向他赎罪,任他怎么惩罚都可以。

  狼子在心里做完自己的功课以后,合上眼睡觉了。他又在梦里梦见了巧兰大姐。

  半夜里,睡在狼子旁边的乔大头,听到狼子在睡梦里呻吟,抬起身子来看了看他,见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腿和胳膊没处放似地甩到这边,又甩到那边。乔大头明白了,狼子实际是最累最乏困的。他心怀怜悯地看着他,真想掉眼泪。后来,他轻轻把狼子的胳膊和腿放回到被窝里,想给他按摩按摩,又怕弄醒了他,耽误了睡觉,只好作罢。

  起床的铃声拉响了。宿舍里在这一刻却显得特别的静,因为疲乏的身躯都不愿意一下子起来。只有狼子听到铃声以后,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喊大家起床,而是很快穿上衣服后,跳下铺,捅开了炉子,然后就给大家弄洗脸的水。实际大家也就多睡了两三分钟,但这两三分钟让大家感到很满意。大家看见狼子给他们弄着洗脸水,也就很快地起来了。

  新的一天劳作开始以后,狼子就特别注意了劳逸结合和安全。他事事处处提醒着大家,嘱咐着大家。凡是重活,凡是危险的活,他都抢在前头,不要大家跟着他一轰而上。对于体弱的,城市里来的,他特别注意关照他们。干一会儿,他就及时建议大家休息。由于他的转变,全队犯人相互照顾,相互关心,充满了亲密乐观的气氛,实际的活也没有少干。

  从此以后,他们的日子不再像前段那么难熬了,虽说天气还是那么寒冷,虽说劈山造田的活还是那么艰苦,但过得好像快了,眨眼就到了春天,他们的几块梯田也在这时修好了。一场春雨过后,他们在这梯田里下了种。不长时间,种籽发了芽,顶破了地皮,一天一天地长高了。就在庄稼有了果,大家都非常高兴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场暴雨,山洪暴发,把他们的庄稼连同梯田冲得无影无踪。

  暴雨一停,他们就跑到山上察看,发现将近艰辛了一年的成果,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许多人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葛管教跟他们一样地伤心。但他对他们讲:大家伙不要难过,我想你们将近一年的劳动成果,不光是这几块梯田,不光是这些庄稼,更重要的还有你们心灵上的收获。虽然梯田和庄稼被冲走了,可你们心灵上的收获是永远也冲不走的。所以,你们将近一年的辛劳没有白费,你们依然是胜利者!

  他们听了葛管教的这一番话,不再伤心了,重新鼓起了劳动改造的心信。他们从头做起,继续在那里修筑梯田,继续进行肉体和心灵地熬炼。

  一年后,他们都立了功,减了刑。狼子由死缓改成了无期。

  三年后,狼子又由无期改成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在宣布减刑的大会上,狼子听了一个犯人的话,又突发了一个奇想。

  第八章 狼子重见天日

  “我每天都是抱着向他们悔过向他们赎罪的心情,参加劳动,越让自己苦一分,累一分,就觉得是向他们多赎了一分罪,就觉得心里少了一分悔恨,就觉得好像比较安然了一点。”

  在宣布减刑的大会上,坐在狼子那边的一个铸造厂的犯人对另一个犯人说:他妈的,只能看着人家减刑了,咱们呆的不是地方呀,像铸造厂那个忒脏忒累又忒热的地方,谁能干得好?不信叫他们减刑的去试试。

  狼子听了那个犯人的话,却动了心思。他想,难道铸造厂就艰苦得干不好了吗?他不信那个犯人的话。在他看来,越是艰苦,才越能磨炼自己,才越可以干好的。所以他有了一个想法,他想他应该要求到那里去,应该在那个更艰苦的地方熬炼自己,以此感谢政府对自己的宽大减刑,也是对减刑说闲话的犯人一个实实在在的回应,让他们看看他狼子到底经起经不起那个考验。因此散会之后,他就去找葛管教,提出了想去铸造厂的请求。

  葛管教听了狼子的想法,半天没有说话。他想,铸造厂是个最艰苦的地方,犯人们入狱以后,都以能分到农场支队而高兴,对去铸造厂,没有一个不感到憷头的,以往在他这里只有表现特差的犯人,作为惩罚,才调到那个地方去。狼子所以有这个想法,无非认为在他这里不好继续发挥作用了,想换个环境再创成绩。他虽然觉得狼子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是个积极的想法,但也觉得他的想法未免偏颇,而且有点无视政府,有点骄敖,有点急于求成的苗头。从三中队的整体利益讲,他也不愿意狼子走。所以他很不高兴。

  狼子见葛管教半天不说话,知道他生气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说什么,看看他又没有说,低下了头。

  葛管教这时候说:狼子,你想说什么,你说啊。

  狼子说:葛管教,我,我知道您不愿意我走,可我想说,我求葛管教帮我这个忙,还是叫我去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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