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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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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当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莫不是她和母亲都喜欢同样类型的男子?朝夕跟邓家相认后,有一年春节被爷爷奶奶接到老家过年,朝夕见到了很多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她莫名伤感,父亲年轻时是那般的英俊而富有才气,性情温和,会写诗,会作画,听说还会弹琴,难怪母亲当年会为他动心。 朝夕常常想,如果父亲还活着,她一定比现在幸福。她拼命回忆跟父亲仅有的一次交集,她被樊疏桐硬塞给父亲,哄上火车,父亲买了很多玩具哄她,可她对父亲没有丝毫的感觉,不顾一切地大哭,哭着要去找大哥哥。现在想来,她似乎还有些感激樊疏桐,好歹让她见了一次生父。然而,世事翻云覆雨,就因为樊疏桐的年轻莽撞,导致她最终失去了父亲,后来又失去了母亲…… 于是朝夕常常觉得很悲伤,多年来化不开的阴霾郁积在心,让她没法好好地善待自己善待身边的人。好在现在年纪大了,看人看事都成熟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的极端,所以她才能原谅樊疏桐。她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一同坠入黑暗,饱受心灵的伤害和折磨,最后终于回归平静。烟消了,云散了,他们两个终于迎来了冰释前嫌的天光。 可是面对连波,朝夕始终无法平静,她努力挣扎,拼命向他证明她是因为爱他才跟他步入婚姻,她给他做饭洗衣,跟他同床共枕,甚至想过为他生儿育女,她是真的想跟他好好过的。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在单方面地迁就他,他不喜欢她上班,她就不上班;他不喜欢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就终日素面朝天;他不喜欢家里太闹,她在家就尽量保持安静,所以他在家时,她从不带朋友回去;他不喜欢她晚归,她晚上就很少出门。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事情,她就绕道而行。她自认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甚至于在床上,他每有需要,她总是配合他,即便有时累了或情绪不佳,只要他想要,她就很少拒绝。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他稍微脸色不好看,她就忐忑不安,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他不高兴,他还要她怎么样呢? 让她绝望的是,他现在竟然把她当病人看了,他怎么不问问自己,她是怎么病的啊,陷在这份感情里这么多年,两次被他抛弃,受尽折磨,她没有跟母亲一样疯掉已经是奇迹了。但她常常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在他一次次对她漠然而视的时候,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能失控,否则她会住进疯人院,会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这些年她一直依赖于药物,已经戒不掉了。她就是怕他把她当病人看,都是趁他不在家偷偷吃的,现在他还是知道了,她就像只被剥了皮的兔子,血肉模糊,再没办法伪装下去了。 在香港机场见到姑妈,朝夕抱着姑妈痛哭,姑妈以为她久别重逢难过得哭,其实她是哭自己,爱一个人爱得没有了自尊,没有了退路。在香港的日子里,姑妈怕她闷出病来,天天带她到外面游玩,购物,跟她谈心,带她出席各种场合,介绍很多年轻人给她认识,把她当心肝宝贝地疼。所以朝夕觉得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白天的时候,逛逛街喝喝下午茶,时间一晃就过了。有些难捱的是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总是难以入眠。 来香港后,朝夕执意不打电话给连波。但连波在朝夕来香港后的当天晚上,就将电话打到了姑妈家,朝夕只跟他说了句,你再打过来我就不回去了,说完就挂了电话。于是连波果然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但是樊疏桐的电话随后就到,朝夕有理由不接连波的电话,没有理由不接樊疏桐的电话,她知道,一定是连波授意的。 樊疏桐开始打电话过来只是问她怎么又吵架了,要不要他过来接她回去,朝夕说想一个人静静,樊疏桐劝了她几句,没有勉强她。但是他的电话每天还是照打不误,不单单是问候,也跟她聊天,现在樊疏桐显得很有涵养了,说话也很逗趣,朝夕在香港并无要好的朋友,所以也爱听他说话,常常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 到后来,樊疏桐好像忘了跟朝夕打电话的初衷是劝她回去,他慢慢地将每天的通话变成了他对她的倾诉衷肠,很多面对面说不出口的话,他都在电话里说出来了。而朝夕,也慢慢地学会了倾听。她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听他说。于是她懂得了他的很多痛楚,而他的痛楚,常让她觉得感同身受,她因此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 “哥,你说连波到底爱不爱我呢?”这天晚上,朝夕又跟樊疏桐抱怨起来,“我对他付出这么多,他都不曾对我说过一个‘爱’字,这常让我觉得迷惑,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那你说,他是爱我还是不爱我呢?” 樊疏桐明显有些不悦:“朝夕,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纵然我是你的哥,但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这么问我不是让我很难堪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成全我们?” 樊疏桐在电话里一声长叹:“我不成全又能怎样呢?把你抢过来?还是把连波打一顿?解决得了问题吗?朝夕,我只想问你,如果没有连波,你会爱我吗?就凭我对你的感情,你会爱我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朝夕顿了下,思量着说,“因为我从来就不去想没有连波会是什么样子。我的整个世界就是因为他而存在,没有了他,我还存在吗?” “朝夕……” “哥,对不起。” 一连数天,樊疏桐没有再打电话给朝夕。 连波问樊疏桐,朝夕什么时候回来? 樊疏桐反问他,他是你的老婆还是我的老婆?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不知道问吗? 连波嗫嚅道,她不接我电话。 当时是在樊疏桐的办公室,连波抽空过去特意问朝夕的事,因为接连几天他都没有从樊疏桐嘴里听到朝夕的消息了,以往每天樊疏桐都会跟他“汇报”朝夕在香港的情况,突然几天没了信,连波很不安。 樊疏桐似乎成了他和朝夕之间联络的纽带。连波丝毫都没有想过,樊疏桐心里好不好过,他甚至忘记了,樊疏桐其实是他最大的情敌。 果然,樊疏桐叼着根烟,瞅了连波半晌,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连波,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什么真心话?”连波还没有反应过来。 樊疏桐冷笑:“很简单,我现在巴不得你跟朝夕散伙,只要你们散了伙,我就有机会了,当初是我退出给了你机会,但是我现在非常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因为你没能让她幸福,违背了我当初退出的初衷!” 连波愣了会神,倒还沉得住气:“哥,就算没有我,朝夕也未必选择你,就算我跟她散伙,她也未必属于你。” “……” 樊疏桐直直地看着连波。 半晌,他朝门口一指:“你可以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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