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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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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玻璃穿进室内,不偏不倚地洒满床头。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昨晚是在椅子上度过的。皮诺已经醒了,抱着课本斜靠床头,他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或肢体语言,只是静静望着窗外。六楼的窗外听不见吵闹的嬉戏声,没有车辆来去的噪音,也看不到树或路边的街景,所能望到的只是受城市工业污染后聚拢而成的暗灰色的天空。 我按着发疼的后脑,支支吾吾:“昨晚……我……” “唔!”皮诺咳嗽几声,很平静地说,“昨晚你醉得像团烂泥,大家都不知你几时回来的,肯定是回来后靠在椅背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上铺的哥们儿从蚊帐里伸出头,嘿嘿笑着:“早晨我们起床看到你半死不活地靠在那里,昏死的模样怪吓人的,若不是皮诺阻止及时,我们早把你送进学校的医务所……” “喔!”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头看着墙上的钟,十点半。 望向窗外死灰般的天空,这个城市在眼前清晰地闪动,透过薄薄的镜片,城市中繁华的灯光毫无保留地射进我深黑的瞳孔,灿烂迷人,感动着我的心。我不喜欢戴眼镜,因为我爱那种自由无拘束的感觉。当然,我晓得自己那双度数不高的近视眼常常看不清这个世界,但不在乎,只要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清晰的也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坐在床头,我傻傻看着外面,有种难言的寂寞袭来。蓦然回首,这三年来自己都是如此,如此度过的。飘落的梦想、璀璨的青春,它们越来越远,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任它们黯然又憔悴离去,像彷徨而无奈的孩子般睁大眼睛。天很冷,追忆就像是熔岩,流光般的遐想烧伤我的灵魂。我试图窥到属于自己的过去,人影却越来越模糊,最终袭向自己的还是那样熟悉的疲惫与空寂,如同灵魂栖身孤岛,渐渐地向纵深漂浮,即使漂浮我仍希望自己怀着梦想使我在向彼岸漂浮的同时,看到光亮…… 我以为我是个末世论者、宿命论者、严重的精神分裂的人,汤玲离开后,这一年来我只能以紧张的学习与忙碌的工作来“虚度光阴”。光阴,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猥琐的词;而猥琐,实际上已经充斥在所有人身边。我甚至时常感觉到自己顺利地分割成两半,一半停驻过去,一半向前奔跑—— 19岁那年,我和沈文婷同时考上J大。父母决定让我们自己去上学,去闯荡。火车起鸣时,大人们站在站台上默默落泪。那时候,我们还真的是孩子,一种委屈或者是对父母怀抱的不舍得,于是哭了。火车驶入广州境内时,我们的心情却欢快起来。望着窗外溢彩的灯光,似乎自由与梦想不再遥不可及了。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把东西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在面前,之后彼此不再说话,脑海里构想着自己即将开始的生活,安静地。 刚下火车就被广场上巨大的塑像吸引住,看着高楼几乎没入云端,看着美丽冰冷的建筑,挤上校车时,我回眸一笑,说:“我会走向大城市的,我坚信。”来到这里,我尽量压制自己以往对广州的偏见,不去想这里的浮躁与空虚,不去想小品里尖嘴猴腮的典型市侩形象,只想着落地的繁华、漫天的霓虹和历史的蜿蜒,想着死灰般的天透过玻璃里跃进我的视线,错落着拥挤的人群和建筑,我看到了这个南方以南的古老城市。呼吸这里第一口空气时,我的心情是飞扬怒放的,心底其实已经仰慕许久。在此之前,广州于我只是一个背景。真正置身这个背景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实在也非一个好角儿,竟然好半天摸不着头脑。初到广州,黄昏里闲逛市区,发现这里已经万家灯火。节日里的广州比想象中还要炫目,四处是浓浓的粤语,四处是嘈杂的人群,却已经把我弄得昏头撞向。 我从灯火里走过,和着人群,感觉眼睛里的颜色不断变换,走过红色,走过蓝色,夜幕被照耀得通亮。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走过了三年。快毕业了,毕业与就业,迷惘袭上心头。 三年了,每天在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间奔跑着,清晨是慵懒的,深夜是魅惑的,每天重复的动作周而复始,自己始终没有走近自己。越来越繁忙的课程让我疲惫,甚至疲惫得没有力气再看窗外的风景。直到一个秋晨,我在商城的电梯里昏昏欲睡,电梯莫名地升到顶楼,那些美丽的建筑再次浮现在我的眼里,泪水开始模糊,原来人的欲望会模糊自己的想要,原来自己从未真正走近“灵魂”。 6 这时的冬天不甚寒冷,却莫名干燥。洗刷之后,我喝下大杯大杯的热水,汗珠一点点渗了出来,干裂的皮肤有些刺痛,昨夜的酒气仍未散尽。耳边隐隐约约夹杂着沈文婷昨晚临走时那些话:“苏昱,要多喝热水,要多穿些衣服。”物非人亦非,眨眼间记忆就变得模糊,我大概已经不记得那些话了,而有些事已成习惯甚至本能,时间也抹不掉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变形记》,从推销员格里高尔的变异看到他最后被公司、房客、亲人遗弃,悲惨地死去,你说要多荒诞不羁就有多荒诞不羁,卡夫卡的小说确实非一般的阴郁,让我睡意愈甚,后来我实在累了困了,也就将小说盖在脸上,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哗啦一声被莽撞的风推开了,一股阴森潮湿的寒流毫不客气肆闯进来,我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眼角湿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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