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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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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一阵冲动,把书往枕边一放,掐灭烟头,双腿一伸滑下床。她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走到镜子面前,因此,她立刻也就像娜娜那样出现在镜子里边。 其实以前她也常常以这样的方式欣赏自己,但是今天,她似乎觉得心情有所不同,她发觉自己特别美,跟娜娜一样美,一样的丰满结实,一样的发达健壮,镜子里的欧阳娇可以说就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娜娜,一个身体雪白看不见汗毛的娜娜。 欧阳娇站了好一会儿,丝毫没有累的感觉,相反,感到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头脑也越发的清醒和兴奋,甚至连这间熟悉得就跟自己一样的屋子也异常的美妙起来,仿佛彩霞飘进了屋。 回到床上,拉过毛巾被的一角,搭在肚子上。她重新把书拿在手上,王诗人说了,娜娜最后死得很惨,这样美丽的人儿本来就不该死,结果死了,还很惨。太不可思议了,太残酷了!这个该死的洋作家,把人家写死!她急忙往后面翻。王诗人没说在哪一页,既然是“最后”,那就翻最后吧。 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一页:“……娜娜如今单独留在里面,面孔朝天,被明亮的烛光照着。她如今成了藏尸所里的一具尸体,是一滩脓血,一团被扔在一个枕头上的烂肉,脓疤已经侵蚀了整个面孔,一个连着一个;这些脓疤已经干瘪,陷了下去,在这堆难看的烂肉上,像土地长了霉,耳朵鼻口都已无法辨认,一只左眼已经全部陷在脓疤里,另一只,还半睁着,像一个腐烂的黑窟窿。鼻子还在渗着脓液。一块淡红的硬痴从一边脸颊上剥落下来,正好落在嘴巴里,使嘴巴歪着,变作一个丑恶的笑容。这具可怕而又滑稽的死亡面具上,美丽的头发,仍然像阳光似的闪闪发光,仿佛是金色的波涛一泻直下。爱神腐烂了……” 她不愿意再读下去。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睛模糊了,是泪水溢满眼眶的缘故,眼一闭,两行发热的泪水便直往外滑。王诗人说,法国大作家小仲马和莫泊桑都写文章同情过风尘女、歌颂过她们当中的爱国举动,但那毕竟是有良心的作家,而一般的用金钱买观乐的人,他们绝不会对濒于消亡的她们哪怕多看上一眼。 这是娜娜的下场,是张妹的下场,如果她不是抽身急退,也会是她将来的下场。 悲哀笼罩了她的心,她不愿意去联想。 她坐起来转动身子,面对墙壁跪在席子上,仰头而望,墙上是她和司徒强的结婚照,粉红色的光洒在镜框上,多么美丽多么柔和啊。刚才因悲哀而紧张的心情,这时渐渐松弛下来,她站起来,伏在镜框上面,吻着司徒强,她的幸运,她的幸福,都是她的丈夫给她的。 “司徒,我爱你,谢谢你……” 她心潮起伏,内心充溢着巨大的满足和感激。 她重新靠回床头,已经一点钟了,她关了灯,躺下盖上毛巾被。谁知眼睛闭着闭着又大大地睁开了,她没有一丝的倦意,只觉得整个身子里里外外都漾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感,丢下这种舒服感去沉入梦乡,似乎太不划算,而且在黑暗中她也仿佛看得见一幅一幅的美景,而她自己就是置身于这种美景之中的焦点人物。 她好快意啊!和刚才站在镜子前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更欢悦。 她当然不会料到这是“惠珍妮”中的某种物质在起了作用,更是不会想到这是那两个粗鄙的家伙暗中发起的不露痕迹的进攻。 倦意终于袭来,但这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昏睡的前奏啊! 最突出的问题是钱,现在她每天少说也要在瘦狗那里丢三、四百块钱才过得下去。可是来钱的门路却没有几条,工农兵学商,她一样不会。 60 如今,眼泪开始常常伴随着欧阳娇,每当王诗人的那些话响在耳畔,她就恐惧得掩面大哭。然而一犯瘾,她又立刻向魔鬼投降。半截身子都已经下水了,还顾得上两只鞋子混不湿吗?当毒瘾解除,进入飘飘欲仙快意澎湃的境界时。她更是破罐子乱摔了。 这就是王诗人说的毒品对人的意志力的摧毁,它使人主观上和心理上都对它产生巨大的依赖。 欧阳娇成了一个被毒品俘虏的陀螺,顺着惯性无可救药地在这个慢性自杀的日子中旋转。 意志在这种旋转中彻底崩溃,毒瘾在这种旋转中增加着次数,过去的一天一次已不能满足她的需要,现在她每天早中晚至少各犯两次。 最突出的问题是钱,现在她每天少说也要在瘦狗那里丢三、四百块钱才过得下去。可是来钱的门路却没有几条,工农兵学商,她一样不会。 道德的飞速堕落里,结婚前的一些男人像浮出海面的泡沫,打着旋儿飘到她的意识中间。 没有丝毫踌蹰,她立即给韩总经理打电话,那老头子是个大款。 “是我。”她尽量娇声娇气地说。 “是娇娇?你在哪里?” “街上。” “有事吗?” “你不想我了?” “可望而不可即呀。” “我到‘枫园’来。” “我没听错吧?” “想不想嘛?” “想想想。哎,我来接你。” “老地方。” “下午五点。” “不,现在。” “这是上午啊,才十点,正忙。” “我想……” “那就,我十一点准时来。” 十一点她在枫桥巷口钻进了老头子的车。一见面,韩老头不觉一惊:“娇娇怎么瘦了?” “女人瘦点不好吗?”她向他抛个媚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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