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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我没有心思浏览别的东西,坐在椅子上只盯着那封E-mail发愣,想象着她的衣服颜色,想象着她的模样。

  我想,如果真能在人流中一眼就感觉到她,并且出口喊出她的名字,她的眼神肯定是意外、默契而惊喜的。

  她一定是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肯定会令我快乐而激动。

  想到这里,我有点坐不住,起身关机付帐,走出“共沐云河”。

  街上黑洞洞的,没有路灯。

  我想可能是下了好长时间的雨,某一处的变压器坏了。

  我在黑暗中走得很慢,脚跟轻飘飘落地的时候,大脑针刺般地疼,我知道这场高烧是不可避免的,于是,有心无力地把脚步放得更慢。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忽”地一阵风声。

  那声音离我太近,不能不引起我的警觉。

  我觉得那是一件重重的钝器,带着呼啸向我袭来的动静。

  我下意识地闪身,可是,身上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得一声闷响,象在脑后炸响了一只泛潮的爆竹。

  我的眼前一片白光乍现。

  我根本没体味到疼与不疼,胸膛就被掏空了。

  偌大的身躯摔在路边……

  114

  黑夜象一只侯鸟,背对着太阳飞来飞去。

  我是那只侯鸟身上的一根翎羽,在呼啸的风中,随着它无休无止地颠簸、翱翔。

  那个夜悠长而缓慢地走着,或许它根本没有迈动脚步,或许它永远走不到尽头。

  我全身轻飘飘的,觉得自己是一朵留在最后才盛开的花,我在头顶上空寻找到一弯云翳的缝隙,我想飞。

  可是,我没有翅膀。

  我只是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我只是一朵将要凋落的花。

  我透明着喘息,好象把仅剩的一丝香味蒸发了。

  那些香味缓缓飞升的样子美妙到极致,没有任何一只鸟儿能够模仿。

  我死了吗?

  我觉得我还活着。

  我睁开酸涩的眼睛,眼前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我累极了。

  累得连睁开的眼睛都没有力气合上。

  我在1998年7月31日子夜醒来。

  这一天距离我和璇璇分手的日子多少天?

  这一天距离我和zhijia见面的日子多少天?。

  我在N市一个偏僻的职工医院里,躺了15个24小时。

  我被人用木棒狠狠击中了后脑。

  我的双腿从此不能站直了走路。

  我瘫痪了。

  早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我睁开眼睛,兴奋地说这是他亲眼见过的第十一个奇迹。

  医生告诉我,我在医院的这些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高烧不退,如果不是年轻,身体素质好,绝对恢复不了这么神速。

  医生说我的脑后有一部分瘀血,不过不太多,如果再多一点儿,必须开颅手术,或者打探针将瘀血吸掉。

  我不相信医生的话,以为他的话危言耸听。

  医生说,现在你恢复的不错,但是仍要观察一阵子。

  我笑着说,你是为医院多挣些份子钱吧?

  医生严肃地说,我从不和病人开玩笑。

  我说,好吧,我听你的。

  医生说,你的受伤部位在后脑,我担心治疗不彻底会留下后遗症。

  我说,会有什么后遗症?我目前不傻不呆的,又没有失忆,一切正常。

  我发觉腿不能走路,是在醒来的第二天下午。

  我想去厕所,可是,我的大脑分明指挥了两腿,它们却没有反应。

  我以为是长时间高烧、昏迷和卧床的结果,所以用双手把两腿搬到地上,想扶着床边先活动活动,没想到两个脚掌着地的时候,感觉迟钝的没有着落,无论怎样把意念集中在膝盖和脚踝上,都无济一事。

  我心里一惊。

  我掐了掐大腿,居然没有痛感。

  我突然想起医生对我说的“后遗症”,大脑“轰”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

  我想喊一声,身体却瘫在地上。

  我看到屁股底下一片水湿。

  我在下意识的惊骇里,小便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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