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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览直视母后而笑,他笑起来就像新春的初柳,美丽却不张扬。

   “是。臣发现,娘娘的荷塘里种的全部都是千瓣莲。”他朗朗回答。

   “不错,你可明白其中的典故?”

   “臣明白。”他肯定。

   “那就好。我是乏了,以后你把荷花的典故慢慢讲给东宫殿下听吧。”母后一字一句地说,笑容中多了一点期许,甚至可以说恳切。

   “是。”王览又欠身一次,才和前来传令的小太监一起离开。那个小太监姓杨,略通些文墨,父皇常派他来上书房给我传令。一走出宫殿,王览好像对候在烈日下的小太监说了什么,小太监一下子就乐开了。

   母后问我:“慧儿,这个人给你做伴好不好?”

   我点头,觉得有些羞赧。抬头瞥了一眼韦娘,看见她笑了,就像六月天喝下雪水那样舒服。

   “你怎么看?”母后没有忘记征询她的意见。

   韦娘一抿嘴:“王览不愧为名门之子。奴婢昔年见过他哥哥,不料今日得见山外青山。”

   母后听完,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都瘫在塌上,宫女们欲上前服侍,被她不耐烦地挥手挡开:“你们全都下去。”

   不一会儿,殿内就静了下来。母后这才对韦娘说:“王览这孩子怪可怜的。我本来想不管长公主怎么说,也要选华鉴容的,但最后还是舍不得鉴容受这个苦,只好委屈王览这个我不熟悉的男孩子了。”

   “娘娘。”韦娘面带辛酸。

   “碧婵,老实说,我的日子不多了。王览,好像太善良,如今也没有余地了。”母后苦笑。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望着母后发呆。

   母后又低头想了想,不知对韦娘还是我说:“我听说,王览十二岁的时候,当今太傅何规当着他父亲王铭的面问他,可有什么理想?你知道他说什么?”母后顿了顿,干笑了几声,“他回答说,‘我愿读万卷书,种一池荷花。’”

   “是不是特有意思?”母后目光炯炯,只是盯着昭阳殿外的一方碧蓝的天空。

   有了和王览的第一次见面,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到秋天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依赖他。本来我想起华鉴容的时候,现在就会由王览来代替。

   这一年的秋天常常下雨,父皇的心情也同样惆怅难解。他不再临幸任何嫔妃,甚至懈于朝政。朝廷内外,千万双眼睛时刻关注着皇后寝宫的每一丝变化。母后经常昏睡,但她清醒的时候却总是念叨:“这雨怎么老是不停啊?可把人的精神都抽没了。”

   每天父皇下朝回来前,她都挣扎着要宫女们给她梳好头发,因为她的脸色过于苍白,她常常需要薄施脂粉来掩盖。父亲不厌其烦地看护着母后,他温柔地看着母后的时候,眼里总有水光浮动。

   有时候,母后睡着了。他就在母后的床前稳坐,好像已经持续千年,还可以继续等待千年。

   有时候,母后说笑,父皇会脸红。父皇说,母后的苍白面容,是亘古月下的初蕾;母后说,父皇久违的脸红,像她少女梦中的霞光。我的年纪,虽然还不能领悟浪漫,但小孩子也是会感动的。

   因为父皇无心理事,朝廷的大半急务都落到王览的手上。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指导他理政的,但几个月之后,连何太师都在上课的时候跟我说他颇有章 法。不仅如此,王览这个年少的吏部尚书,也得到了满朝上下的钦佩。他的个人魅力,如磁石一样吸引着年轻官员,而温雅的性格,如暖玉那般熨贴着年老的文武大臣。

   何太师说:“我认识王尚书时他还年幼,他读书与大多孩子不同,可以耐得住寂寞,也可以说心静如水。他坐吏部这个位置虽说早了点,但只要给他十年,恐怕天下就没有遗漏的人才。”我对此深信不疑。华鉴容曾说过,太师虽然保守,但是他一旦开口,就只说真话。他从不谄媚,也不拔尖,这就是一代鸿儒的风格。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历次的政治风波中得以保全,而朝廷的党派之中也就需要这样中庸的人作为缓冲。

   每当我不学习的时候,总是翘首以待,希望他来东宫陪伴我。尽管父皇有意培养他处理国事,但和我相处才是他首要的任务。王览出入宫禁,几乎没什么随从,繁忙的事务也使他没有空闲周旋人事。但我发现,他很快成了宫中人们的新宠,哪怕他说上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投递一个简单的眼神,都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不过在他的面前,侍女们会更稳重一些,而不是对着华鉴容那样的脸红心跳。

   我下学以后,他都会到东宫来和我说上个把时辰的闲话,他也和鉴容一样给我解答问题。他的说法很别致,加上知识渊博、引经据典,就连鉴容也比不上。他还给我讲历史故事,这时候他的声音就更委婉动听,像我们江南小桥下的流水,听得人好像品尝了谷雨后的新茶,无不感到意味隽永。

   这日从南书房下学,韦娘不在。我顺着绵延的回廊走着,雨滴顺着廊檐滴答滴答,带着诙谐的韵律,可侍女们谈论的却是严肃的事情。

   “韦姑姑到底怎么了?她和一个宦官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地回东宫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紫兰说,秀气的眉微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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