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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中那里灯火罗列闪耀,恍若星斗。还能隐约听见 “呜——呜——”的法螺声。他拥着我道:“今晚,太液池永安寺自山下燃灯至塔顶,以为我大清祈福。”

  他坚定的目光投向远处,我却看着他的侧脸,想着,如果能粉碎他的理想该多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多么愚蠢龌龊的念头!如果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心心念念着希望我失败,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他发觉我的注视,低头问:“还冷吗?”

  我摇了摇头:“你想要什么,放手去做吧。我会祝福你成功!”说完吻上他的下巴,然后是他的唇。我们,终究要放彼此自由。

  他捧着我的脸,温柔而热切地吮吻着我的唇,我仰起脸全心地回应着他。

  这一吻结束之后,我靠着他,闭上眼睛。他环着我,好久之后,轻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给你最好的。在这之前,我要你在我身边,看着我得到它。”

  我没有睁眼,没有回答。他以为我是睡着了,吻了吻我的发鬓拥紧我。

  然后,我大概真的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好奇的代价

  精神似乎在一个充满粘稠液体的海洋里漂浮着,渐渐地,越来越重,开始往下沉……耳边,有人轻轻的脚步声,器具碰撞的十分轻微的响动。我一探手,便碰到滑软的床帷,这是哪里?勉强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马上有伶俐的婢女稍稍撩起帷幔,轻声细语道:“姑娘醒了?”

  早晨的低血压,我不太清醒,只机械地点了点头。及至她们帮我穿好衣服,服侍我洗漱,给我梳妆完毕,才有点回过魂来。

  “妹妹醒了啊?”未见人影声先到。我转头往身后看,李氏从四扇黄杨木雕松竹围屏后走出来,对我笑道:“昨晚上睡得可好?”

  她穿着一件襟口滚着白狐裘的绛红色折枝花纹夹袄,手里捧着个小巧的铜暖手炉,说话时气息吹着领口的风毛微动,美丽地鲜活生动。这世上美好的人和事物,总能驱逐我心上的阴翳。我不自觉地望着她微笑。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忙站起来回道:“多谢福晋关心。睡得很好。”然后福下身去。

  她一把拉住我,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想你也饿了,一起用饭吧。”她话音一落,身边的丫头就退到外间吩咐了,一会儿就摆好了一桌菜。

  这原来都已经中午了,我这一觉也叫睡得沉。我家里那头,他一定让李氏知会了,并不需要担心。我也的确是饿了,喝了一碗冰糖炖雪梨,开了胃,便开始大吃起来。他家的饽饽做得好,配着耳烩宣腿丝和豆芽炒鸭片,我一连吃了好几个。

  发现李氏一直盯着我看,便回望她。她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妹妹什么时候嫁过来呢?也好跟我一块做个伴儿。”

  嫁他啊……恐怕……我笑了笑,没回答。

  她轻道:“爷啊,是真疼妹妹你呢!”听不出醋意,但起码语气是感叹的。

  在这里对座的我们两个,关系的确称得上诡异。

  沉默中,有丫头来禀报,爷回来了。

  我们刚站起来,就见外面人打起帘子。他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探到我前额,关切道: “昨晚上有点热,今儿好些了。”

  我偏转头,正好对上李氏沉静的脸,她没注意我,一双眼只看得到她的丈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却不是嫉妒。她垂下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唉,难道是我剥夺了她的权益?可能吧,但,不是我,也许会是别人。  我对上他的眼,笑道:“我下午有事,这就要走了。”玉竹未时要入殓。

  他叹息一声,拨开我的刘海,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我明白。你自己当心。”

  当心……让我想起那个聂靖的话,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最近一炷香教在京城闹得人心不宁,是真的吗?”

  他卷弄我头发的手一僵,先是错愕,接着眯起的眼里闪着不明所以的怒意。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以冷硬的口吻道:“你为什么要管这个事?”

  我睁大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根本没管什么吧?他到底怎么了?我蹙着眉不说话,他又盯了我一会儿,终于放缓语气道:“算了,你只要记得别乱跑。”

  他这么说让我更糊涂。竟然连他也打起哑谜来了!

  四天之后,我送玉竹去了一个幽静的所在。坟茔,不过是对活人的安慰,对死去的,并没有什么意义吧?玉竹死了,只有少数人伤心,一些人叹息。总有一天,连我也会淡忘这个早逝的女孩,这世界,没了谁都照常运转(对的,地球别说没了人类,就算没了一切生命也照样公转自转)。这样想着的我,却还是眷恋人世。玉竹,你说是你傻,还是我傻?

  让我闹心的还有那个聂靖。当我跟他的视线碰到的时候,他总是奇诡地笑着。我知道不该被这种伎俩左右,但总会想起四的态度,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好奇心果然要不得!越是告诉自己不关我事,越是想闹个明白!

  另外,老爹来了一封长信。首先,说三叔会从杭州来京。奇怪啊,我居然是有叔叔的?更奇怪的是,老爹没说三叔到北京干什么,也没说让我们招待他,就提了这么一句。幸好我看得细才发现居然有这回事。其次,爹说为了我免选的事又向户部递了本子,这次走了门路,依我的情况,是有五分把握的。若是这事能成,明春便为我好好择一门亲。

  我叹了口气,毕竟要十七了,也不算坏事吧。于是回信说,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敏敏蜷成一团,在我腿边睡着了。我翻看着炕桌上的〈左传〉,这两天我都是靠这书来打发时间的。四自从那次之后,天天让钟平顶着李氏的名义把我从家里弄来,但我却很少见到他。几天之后我终于明白,他不是想见我,而是要限制我的行动。

  我每天心平气和地等他,因为我知道,我不必一辈子这么做。我等的,不过是一个说话的机会。

  炕上暖暖的,我经常睡着,醒过来发现时间还早,那就继续看书。

  这次,却不是自然醒的。我听到“哎”地一声闷哼,睁开眼,正好见敏敏跳下炕去。

  他按着手,皱着眉,眼看它灵活地穿出内堂,往外间去了。

  “被它抓了?”我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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