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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电话里:“Tell me the address.”(告诉我地址。)

  柳香香左看右看找不到路牌,这时她撑不住了:“I…I don’t know this place.”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儿。)

  说完,她抱着小乖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漆黑的夜空,惨白的月亮,坟墓一般的四周,为什么这么静啊?柳香香的抽泣,在这样的夜里,像秋虫的哀鸣一样弱小而孤单。她怎么办啊?都是谢明闹的,你有别人了还非叫我们来,来了又不管我们?你说女儿不怕宠,这叫什么宠?这叫虐待!

  小乖都烧迷糊了。柳香香擦掉落在小乖脸上的泪水,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小乖的额头上帮她降温。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要抱小乖回家,给她敷冰水。她刚要把小乖搭到肩上,小乖就已经开始抽风了。她又坐到地上,强忍住内心的战栗,用力掐住小乖的人中。

  这时一辆急救车开到她们身旁停住,两个男护士七手八脚地把小乖抬进车里。经过抢救,小乖稳定下来,急救车便闪着红灯,刺耳地叫着奔向医院。

  救护人员告诉她,是个男人打电话告诉他们她所在的准确地址的。

  男人?谁?田建设?不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小乖生病的事。格格的先生菜包子,更不可能了,她都没给他们打电话。

  男人?

  田建设也在医院的急诊部,陪一位住他那儿的新移民看病。

  “哎哟,哎哟。”这位单身男性新移民,因为想家,因为没有亲人在身边,格外夸张地哼哼着,算是自己待见自己吧。

  其实护士已经给他初诊过了,感冒,死不了。

  大门突然被撞开,一行人推着移动担架冲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哭得梨花带雨般的柳香香。

  田建设一步蹿上去抓住柳香香:“出什么事啦?”

  柳香香甩开他,跟着急救担架直接进了里面的病房。

  在医院急诊病房里,小乖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守在她旁边的柳香香筋疲力尽,近于虚脱,她没有力气再控制自己了,她哭了。没有声音地,痛快地流着泪。在这静静的病房里,她由着自己哭着,哭得手和脚都麻木了,还在哭。她早就想这么哭一场了。她不是那种很坚强的女人,从小就习惯被男孩子们呵护着,结婚以后又被谢明宠爱着,她的生活中缺乏让她变成女强人的机会。到多伦多的当天晚上谢明没有来电话,她就委屈得想哭。谢明该回来的那天没有回来,她想号啕大哭。可是她都忍住了,因为她不想让小乖听见或者看出她哭过,她要给她安全感,让她不要因为爸爸的不回家,感到恐慌和自卑。还因为,谢明不在,没有一个可以让她畅快淋漓痛哭一场的怀抱。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哭,哭他个淋漓尽致,天昏地暗。

  有人走到她的身边,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是田建设。

  “对不起。”田建设说。

  对不起什么?是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还是他打断了她的哭?

  她仔细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很严肃地问他:“田建设,你跟我说实话,谢明不回家跟你有关系吗?”

  一口气堵到田建设的嗓子眼里,他硬给咽了回去,平静地说:“没有。是你让警察调查我的?”

  “不是,是丹纽,那个侦探。”

  “想听实话吗?”

  柳香香点点头。

  “我觉得你先生的失踪是他自己安排的。”

  “原因?”柳香香想到那笔买房的款项。

  “也许有了别的女人。”

  “那为什么还把我们接来?”

  “为了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抛妻别子的人还谈什么良心?”

  “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就是这样的吗,女人重财,男人重色。婚姻都是权益的交换。你是他元配?”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二奶呢,要是二奶就活该了。”

  “那这事就没法解释了。你不是看见了,连警察都没招儿了,只能来管管我,不许这不许那的。”

  十月二十三日,星期六,她们到多伦多第十七天了。

  小乖高烧退了,格格把她们从医院里接了出来。格格说她弟弟要结婚,她星期一回国,去两周,问柳香香能不能帮她代代课。

  “我知道现在跟你要求这个有点铁石心肠,可是我不是信得过你吗。再说了,你天天这么待在家里想谢明,哪天还不疯了?”

  “我已经疯了,你没看出来?你表弟结婚你还回去?”

  “谁说表弟了,我弟弟。”

  “他不是都结过两次婚了吗?”

  “谁规定的,只能结两次婚?他选择结婚,说明他还愿意承担责任,所以我当姐姐的就得给他捧场。别管他了,我把小乖带回去吧,现在这种状态对孩子不好。”

  “我怎么跟家里解释啊?”

  “你还没跟家里说谢明的事?”

  “不能说,他们还不得急死。”

  “那就说想让孩子多学点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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