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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林鸿眉刚走,柳香香转身拿起小桌上的一杆圆珠笔,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给掰断了,甩到地上,又把手上的蓝油解恨似的抹到雪白的墙壁上。

  下午,她接到侦探丹纽打来的电话,他说经调查十月六日飞往美国各个城市的飞机,无论是直达还是需转机的,都没有叫“谢明”的人。十月八日从美国各个城市飞回多伦多的飞机,也没有叫“谢明”的人。

  “他会不会是坐长途汽车去的?或者租车去的?”

  “我可以再调查。”

  柳香香跟他讲了这几天他们跑的结果。

  丹纽听完以后,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如果他三个月以前就开始不跟朋友联系,那么他是有意躲开大家,而不是突然被别人绑架。如果这个问题成立,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他要躲开大家?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如果像他的同学猜测的那样是没有工作,不愿意跟大家联系了,也不对。因为工作是他自己辞掉的。

  “会不会是他自己成立了个公司,他到美国去办事被人绑架了?”柳香香想到那笔买房的钱。

  “如果是他自己的公司,他为什么没有到机场去接你们?”

  “也许对方一定要让他去呢?”

  丹纽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并说他们可以帮助她查查他是否注册过公司。也可以通过电话公司和银行来查和他有业务往来的公司。

  丹纽又问:“田建设和你还有什么联系吗?”

  “有啊,去医院学校都是他开车带我去的,我没驾照。”

  电话那头的丹纽沉默着。

  田建设和谢明的不回家有关系?

  人家的事都是越调查越清楚,虽然不能说一下子就柳暗花明吧,起码也是抽丝剥茧,总有个眉目吧。谢明这事是越往深里走越糊涂,没有任何逻辑可言,除了有外遇这条,怎么解释都不通。柳香香抓起一把笔想把它们一起掰断,不行。她就一根一根地掰,铅笔还容易,圆珠笔要费些力气。等所有的笔都成了两截的时候,柳香香满手都是蓝色的油迹,她顺手就抹到了自己的胸前,一件白色绣花尖领衬衫上。

  她怎么就没个人能说说话呢?老爸老妈不能说,要顾及他们的承受力和身体。况且说了也是白说,除了着急,他们能干什么?公公婆婆,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能害人家啊?格格就会安慰,谢明又没休了她,安慰顶屁用。田建设是上来就质疑她和谢明的关系,心理阴暗。哪条路都走不通了,再往那儿走也来得及啊,现在说什么?闹心。北京的朋友倒不少,可是说什么呀?她自己还一会儿想谢明想得哭天抹泪,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儿,一会儿又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一刀想把那二奶给劈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她怎么说啊?

  根据田建设的陈诉,丹纽找到了柳香香家电话的通话记录。正如田建设所说,十月六日早上,确实有人用柳香香家的电话和田建设通过话,而柳香香是那天晚上才到的多伦多。丹纽又让田建设详细地报告了从十月六日算起,三天时间内他都做了什么。丹纽做了记录,并会去一一查证。最后,丹纽告诉田建设暂时不能离开这个城市。田建设急了。

  “Why?”(为什么?)

  丹纽说是需要。

  凭什么限制我的行动自由?那我父母要是有病了,我怎么办?人家要是知道我被警察局限制自由了,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我还做不做生意了?我没活干,我吃什么?这谢明不是害人吗?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报纸上那么多接人送人的广告,你凭什么偏找我?你想失踪,你想抛妻别子和别的女人跑,凭什么拿我当垫背的?

  田建设咽不下这口气,又没法跟大侦探丹纽讲理。今天上午刚刚帮他们抓住一诈骗犯,不但不奖励,还给变相拘留了。真是,柿子软了谁都来捏。

  小乖睡下以后,柳香香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灯也不开。黑暗要是海,她想就这么淹死算了。

  谢明没有去美国?那为什么他说去美国出差?田建设在骗人?为什么?田建设害了谢明?那他为什么还到机场来接她们?卷款逃跑不比现在强?或者想放长线钓大鱼?他对她根本就没兴趣。谢明不爱她了?不。也许是什么狐狸精勾引了谢明,他不能面对她了?她不信。“爱”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字,但是这个字里面包含着他们相互之间的忠诚、责任、信义和自我的约束。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谢明对她的爱,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他的爱一样。难道世道真变了?没有人再相信爱情,都进入动物世界了?不对呀,动物可相亲相爱了。

  她怎么好像被铜墙铁壁紧紧地圈着,连一条儿缝都看不见。这是梦吧,这要是梦就好了,多可怕的梦都有醒来的时候。

  小乖在楼上卧室哼哼唧唧的,一直睡不安稳。她是在做噩梦吗?柳香香上去,给她盖盖被,顺便摸了摸她的头,天啊,怎么那么烫手?小乖一发烧就容易抽风,一抽风,柳香香就发抖。她立刻慌了,翻箱倒柜地找退烧药,家里被翻得跟遭了劫似的,也没找到一片退烧药。

  她拿起电话随手就拨了田建设的号码。

  “我正忙,因为你们家谢明的事,警方已经限制我的自由了,你能不能别再找我了?我这人没家底,劳动人民出身,没客源就没饭吃。”他是死了心要远离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的鱼饵。

  柳香香说:“对不起。”就把电话挂上了。

  她也没给格格打电话,她学校晚上的课排得挺满,还有个刚上一年级的儿子。老说人多,真遇到事了,就跟在宇宙里飘着似的,除了自己还真看不见别人。

  她扛起小乖就往家庭医生诊所跑去。有值班的吗?应该有吧。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她自己单调清晰的脚步声。路灯的光惨白惨白的。路边只挂着不多几片叶子的树像恐怖片的道具,阴森森的。

  就要到田建设带她们来过的那家家庭医生诊所了,她看见了被商店橱窗的光照得一览无余,空无一辆车的停车场。她加快了脚步。家庭医生诊所关着门,她拍着门,用英文叫着:“Open the door! Open the door!”(开门!开门!)

  里面根本没有人。

  她抱着小乖到超市门口的公共电话亭打911。

  柳香香磕磕巴巴的:“My daughter has a fever. I don’t know where the hospital is.” (我的女儿发高烧,我不知道医院在哪儿。)

  电话里:“Where do you live?”(你住哪儿?)

  柳香香说:“I… we are not at home. We are outside a clinic.”(我,我们不在家,在诊所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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