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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台灯向桌面投下一小片淡黄而柔和的光晕。 一双男人的手,白皙的,宽大的,带有一种让写生的人亢奋的力度,在摆弄一个米色的橡木镜框。镜框的镶边比一般的要宽出一倍,并微微地突起一个很舒服的弧形。 这双手灵巧地将镜框从背面打开,将一封已经折好的信放了进去,然后重新把镜框装好。 第 一 章 柳香香要出国了,带着女儿小乖,去投奔已经在加拿大多伦多的老公谢明。他是一年半以前走的,到那儿没多长时间,就跟大多数留学生一样,申办了全家的移民。 这不,绿卡刚到手。 其实在北京,她和他过得还不错。谢明在大学教书,柳香香退出舞台之后,又开始在少年宫教小孩跳舞。虽然离一掷千金的富豪生活有着需要光速才能测量的距离,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没有下岗的压力。知足者常乐嘛。 不论是她,还是他,怎么往根儿里挖,都没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只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他们幸运地有了那么多眼花缭乱的选择,于是他们就愿意到外面去闯一闯, Why not? (为什么不呢?)他们年轻,才三十多岁,经得起失败,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好好地挥霍。就算是错误的决定,走个把弯路,那又算得了什么?也许他们会永远定居在那儿,成了加籍华人。也许他们会回来,成了海归。他们多自由啊,不用担心因为出过国,就被人指责为“叛国”或者“间谍”,那些事那些词早都事过境迁了,连历史书上都没留下痕迹。 她挺想他的,结婚以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她可不是什么女强人,想想那词都累得慌。她就是一个小女人,滋润地活在老公这棵大树底下。So what?(怎么了?) 她和老公谢明是发小,他比她大两岁。小时候,他们住在同一所大院里,大院紧邻着中央乐团和东方歌舞团,身处作协、舞协、音协家属楼之中,文化气氛浓郁得用水都没法稀释。他们是在那穿过绿色的垂柳,向蓝色的天空升去的“咿咿咿咿,啊啊啊啊”的发声练习中,在那浑厚的欲将古罗马和斯巴达克的情怀搅进玫瑰色黄昏的圆号声中一起长大的。 柳香香没有哥哥和姐妹,只有一个比她小三岁,整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的弟弟。 那个夏天的黄昏,他们家刚搬到这个院子不久,妈妈带着她和弟弟在院子里乘凉,谢明的妈妈带着他和弟弟也在院子里乘凉。两个妈妈站在一起瞎三话四地聊着。柳香香的妈妈是搞工艺美术的,即便是在那个年代,穿着和性格还是有着显而易见的职业特征。 谢明的妈妈是医生,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闺秀大半都是被家庭和社会挤压而成,心里其实比谁都野性,比谁都更崇拜有着张扬特性的艺术,所以她嫁给谢明的爸爸,一位舞蹈编导。 趁着两位妈妈正聊得渐入佳境的时候,四个孩子在暮色的掩护下大嚼别的孩子刚刚从树上摇落下的枣儿。两个小不点儿,因为不甜,嚼不了两下就给吐出来了,下巴上挂着残渣。柳香香那时候五岁,很认真地吃着,总比天天吃的馒头要好吃。七岁的谢明就在她下巴底下伸着小手,等着她吐枣核。小手心都满了,还固执地伸着,也不知道往地上扔。医生的儿子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从那以后,柳香香就自动把谢明当成自己的保护人了。 有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就喊谢明:“小明哥哥,三胖往我头上撒土。” 然后她就远远地看着谢明把三胖按在墙上大声说:“毛主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 那时候的小孩已经开始在父母的先知先觉下学一技之长了。柳香香不愿意弹琴,不愿意拉小提琴,对画画也没有什么兴趣,就喜欢跳舞。明知“跳舞”以后当不了饭吃,爸爸妈妈也同意了,送她去东方歌舞团的一个阿姨家里上舞蹈课。谢明不知是爱好还是听话,每星期一放了学,背着小书包自己到中央乐团的一个阿姨家上钢琴课。 那时候的爸爸妈妈都忙于“抓革命,促生产”,照顾孩子都算革命以外的“私事”。小孩就处在很有利于儿童身心健康的自然成长状态中。当家长的回家顶多出于走过场的心态问问“练琴了吗?”不是真管,怎么回老师的课那是孩子自己的事。不像现在的家长,单位里少了开会、阶级斗争这些麻烦事,他们潜心把自己练成了福尔摩斯的传人,孩子哪儿有自由可言啊。男孩女孩聊聊天,自己还没往那儿想呢,家长早都给上升到“早恋”的高度了。 庆幸啊,柳香香和谢明们。 柳香香上了舞蹈学校以后,周末回家,总能和谢明不期而遇。 “想看‘音乐之声’吗?”谢明用他那刚刚变了声,还显得青涩的嗓子文明地问她。 “想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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