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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爬山”了,那女孩是谁?郑想说,说来话长。人义说你还要不要找蒋雯雨?郑想说要,这是两码事。人义说,你有多余的被子没有?郑想说,你借被子干什么?人义说,来了客人。郑想说,不好意思,没有女人的家就是这样一穷二白。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人义说,不告诉你。郑想笑道,是个女的,一定是个女的。人义说,’

  我不和你啰嗦了,你接着“爬山”好了。郑想说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人义空手回到家外家,说,我只能和你睡一张床了。你说床上能放树枝吗?我看就不要放了。人义钻进被子里。石荫却钻出被子,穿衣服,这个家是你的床是你的,你有充分的权力睡在上面,我去和衣睡沙发。人义的阴谋彻底破产,他也死了那条心,说你睡吧,我去想办法。

  人义离开家外家。

  他没有回家,他钻入车内,打开空调。在车内调过情做过爱,但还没在里面睡过一宿。人义有完全的理由睡在里面。人义听说在车里开空调过夜死过人,为防止意外,他将窗户留出合适的缝隙。

  第二天早上,人义是这幢楼起得最早的。时间是六点。由于是冬天,清洁工还没出现在街头。他进入家外家时,石荫还在睡。他弄出的声音没有把她弄醒。人义想起早些年他和传西很多时候都是在清早造爱,他还不经意地听人说过许多夫妻都选在清早造爱。人义走到石荫身边吻她。石荫被弄醒了,她调动全身的力气对他进行了拒绝。人义说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说出的话是可以收回的,我不笑你说话不算数,每个人都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只要对方不计较,你还是好同志。石荫滚到床边并跳下床,说黑夜终于过去,你的目的更加达不到了。

  人义和石荫坐在桂城开往广州的列车软卧上,这间软卧被他们包下了。包厢位于车厢中部,这样的位置很少有人在门前停留。进入包厢后人义观察了左右,看看这节车厢坐着些什么人。如今坐包厢的大都是大款,早年清一色大官现象已不复存在,官们都坐飞机。人义没有发现可疑人,回到包厢,他试了试锁。结果锁是好的。

  选择火车而不乘飞机,石荫有她的理由。张易民几乎是不乘飞机的,张易民说有个算命先生告诉过他这辈子最好不要乘飞机。石荫知道那个算命先生胡说八道,张易民给他钱少了,他就给了张易民一个阴暗的尾巴。石荫指望在火车上逮住张易民,能够在广州火车站逮住他也行,如果乘飞机,这个机会就可能错过了。人义当然知道石荫是病急乱投医,像一只无头鸟毫无目标地乱飞。但一对男女坐在一间包下的软卧里,的确是一种浪漫,面对这样的好事你没有理由拒绝。作为一个男人,你要穷尽你的殷勤,你要穷尽你的诡计。人义就围着石荫团团转,为她倒开水,为她剥橘子皮,为她捶背,为她整好床铺。人义还把软包门反锁上了。

  石荫受用了一些人义给她的殷勤,说把包厢门打开,我要出去寻找张易民。

  人义眼睁睁看着她从身边溜走。石荫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包厢,她的目光在这列火车所有旅客身上停留过,厕所也检查过了,都没有张易民的影子。这两个多小时里人义坐立不安,焦渴难耐,上铺的被子被他翻成一团,石荫给他的寻找张易民的路线草图被他揉成一团。在最后的半小时里他还拍打了车厢和自己的屁股。

  石荫进包厢后上了门锁,人义眼睛大亮。但人义没想到石荫的脚向他的脚踢来,身子被她双手推到床上,手还掐住他的脖子。她愤怒的话语随着动作蹦出她的小嘴:我叫你放走张易民,我叫你放走张易民!人义不作任何反抗,任她施暴。但是石荫的力气大都用在咆哮的声音中,没用到她的拳脚上。她对人义是形式上的施暴。人义就皮毛不伤。

  车钻入一个长长的隧道时,石荫终于停下她愤怒的拳脚。窗外灯火如飞,声音如潮,石荫内心充满了恐惧;列车出洞后行驶在无人的野外,如墨的黑色涂抹在车窗上。石荫扑在人义身上,说我害怕,搂紧我好吗?人义搂紧她,说不怕。

  石荫的恐惧在人义温热的体温中渐去渐远。她欲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可是身子被人义扣紧了。她说,放开我。人义却搂得更紧,他说这是个令人永生难忘的良宵,你不想做点什么吗?不想让记忆更加有内容?石荫说放开我,双手猛推他的胸膛,试图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人义身子翻过来把石荫压在下面。石荫说你敢强奸我?我要和你拼命。人义说强扭的瓜不甜,我放开你,让你自由让你愧对我。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开始对你失望了。人义说着酸溜溜痛楚楚的话松开他的手。

  次日早上七点钟他们抵达广州火车站。出了站,石荫把行李丢给人义,独自去寻找张易民。人义把目光投向广场上黑鸦鸦的人群,他看到了一张张疲惫而匆忙的脸。人义知道石荫到车站里捕捉张易民比起昨晚在火车上难多了,车站里人是流动的变化的,你就是有一百只眼睛也无法看清每一个旅客的脸。人义到小卖部买来一本杂志,初步想法是期望看完这本杂志等来石荫。人义已好多年没有长时间坐在这里体验候车室里杂乱无章、人声鼎沸的场面了,上大学时寒暑假经过车站的情形不期而来。那时的纯洁和对车站人声的偏爱,成为他如今自嘲的资料。人义书是看不进了,他的目光环视,捕捉石荫,并在心里对这里的一切严厉拒绝。石荫迟迟不归,人义的心痒痒的,十分难受。

  人义打石荫的手机催她快点返回,不要再做无用功。石荫说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你就害怕了?你这个意志薄弱的家伙。什么叫无用功?告诉你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有用的。人义说我受不了了,我的困倦锁住了我,我要到附近开一间房等你。石荫说,不行,我们的住地不在火车站附近,我们要到张易民喜欢住的那家酒店去。人义说,我要上厕所,我不可能提着这些行李上厕所,请你快点返回。石荫说,懒人尿多,我不回来不行了,你这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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