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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清川上网浏览了一遍相关的网页,原来戴环受孕不是什么新闻,全体女人都有可能遇到这种倒霉事,几率比坐飞机失事高了不知多少倍。

  清川颓然掩住面孔。她39岁了,这辰光怀孕,不是晚节不保是什么?!

  恐怖的消息得让萧坚白知道,他有责任分担她的痛苦。清川拿起电话,一阵发愣。她蓦然惊觉,萧坚白,只存在于每周三的午后,精神病医院那间静寂的办公室。除此以外,她无权骚扰他的生活。她不能打上门去,对萧夫人说,我怀了你丈夫的孩子。她能这么疯狂吗?

  清川无计可施,买了一沓早孕试纸,天天做两遍以上的测试。试纸显示,尿液是阴性的,不是怀孕。不过内裤始终干干净净,连月事来临前腰酸背痛的现象都没有出现。

  熬到见面那天,清川几近崩溃。她已经确信自己是怀了孕。39岁,怀了野种!万念俱灰之下,她甚至物色妥了做人流的医院。一间经常在报纸上做广告的私立妇科医院,无痛超导人流。

  生媚媚以前,清川做过一次人流,当时她和满城刚领完结婚证,连宿舍都没分到,不可能在大街上养孩子。手术没有麻醉,那种痛,她一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

  萧坚白闻听她的情况,眉头打起结来。你不是说,已经上过环的吗?!他责问道,语气有嗔怪的意味。他在怪她,没有做好安全措施。这是她的义务,与他无关。

  “也许是意外……”清川有气无力地坐下来。

  萧坚白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片刻,他停顿下来,摸出皮夹,掏出厚厚一沓人民币,粗略地数了数,递了过来。

  “这是五千块钱,我昨天刚领到的科研奖励金——不论是不是怀孕,也先别管孩子是谁的,你拿去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清川被大大地挫伤了,她慢慢直起身子,怒目而视,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以为我是来敲诈你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萧坚白把指头竖在唇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心疼你。”他扳过她的肩头,把她搂进怀里,用下巴在她脸上磨蹭着。

  清川一扭身,挣脱开来。

  “我上年纪了,不喜欢辣味和火药味……”萧坚白解嘲地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着。

  花家军

  在妇科医院,清川被排除了怀孕的可能。医生告诉她,她的情绪太过紧张,导致内分泌紊乱。卵巢功能没有衰退吧?她急迫地问。医生笑了。没有衰退。医生说。

  清川有些失落。潜意识里,其实她渴望着在16年以后重温一次怀孕的感受。纯女人化的体验。那是作为女人的一种标志性的能力。说明她仍然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用的女人。一个健康的女人。一个有资格勾搭男人的女人。

  怀孕。多么性感、多么动感的词语。

  她黯然失色地返家,途中接到屠秋莎的短信。我回来了。屠秋莎在短信里说,今晚去你家蹭饭吧?

  清川表示欢迎,她顺路到车站等着屠秋莎。屠秋莎没有乘公交车,她打的。屠秋莎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从来不去挤公交车。

  “你瘦了。”一见面清川就说。

  “老挝、越南能有什么美食?”屠秋莎挽住她的胳膊。

  “在旅途中忘掉他了吗?”清川笑问。屠秋莎说过,她要尝试用旅行彻底忘记副市长情人。

  “是的,我把这次旅行成功地当成了一次葬礼,”屠秋莎说,“他的葬礼。”

  “我想象着,死了的他终于属于我了。我为他料理后事,为他送葬,还穿着黑色丧服——事实上那是我和他的结婚礼服。他的葬礼是我真正的婚礼,是我一生的高潮,是我所有伤痛的补偿。”

  “你还见他吗?”清川直击核心。

  “我一到家,他就来了,”屠秋莎沉湎在她的爱情葬礼中,神情低柔,“我没有让他进屋,我隔着防盗门对他说,你已经死了,你在过去的时间河流里溺毙了,消亡了。”

  “悲愤出诗人!”清川哗笑。

  “他可能明白了,也可能没有明白,但他答应永远不再打扰我。”

  清川为屠秋莎买了一匣她最爱吃的椰蓉蛋,领她回家。清川对屠秋莎讲述了满城的病,讲述了桃,但没有提到萧坚白。

  “虽说齐大非偶,但花满城这种卑鄙的小男人,也绝不可托付终生。”屠秋莎痛定思痛地总结。

  “还有,你家那个钟点工,一看就是闷骚的货!”她说。

  “白白中了他的障眼术,”清川道,“他做出一副落水狗的惨相,害我同情他这么多年!”

  “现在的男人都懂得出卖色相,博取女人的怜悯吗?”屠秋莎讪笑道。

  “也许他们全读过男装版的《灰姑娘》。”清川泄气。

  打开大门,一屋子的人,笑语喧哗,高谈阔论,浓烈的香烟味扑鼻而来。清川下意识收住脚,以为走错了家门。犹疑间,小保姆看见她了,从人堆里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委屈地申诉道:

  “俞阿姨,这帮人自称是花叔叔老家的亲戚,赖着不走,还非要我给他们做饭吃……”

  “谁赖着不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出来,挑衅道,“小丫头怎么说话的?这儿本来就是我哥的家,我爱住多久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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