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黄(52)_砚清

五十二

　　从楼卉家出来，已经日上三竿。这段时间，不断有人给他打手机，他都没接。他知道，那都是一些关心他的亲朋好友打来的，可他接了又能怎样呢，能解释得清吗？他的事与妻子的事还不一样，蓝红玉是政府官员，抹黄了党报党刊还有辟谣的义务，他只是一个事业单位的普通职员，若没有法院出示的正式公文，就是委屈死了新闻传媒也不敢为他辟谣。可一时半刻，他上哪去打这个无头官司呢？网络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捷，同时也带来了谎言和阴谋，他深感这种阴谋的可怕，同时也理解了妻子的委屈。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蓝红玉能够不记前嫌，那么谣言就会止于智者，给他们的生活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把车开到湖滨大酒店，邬采宁正等着他。这也是他此刻唯一想见的人。

　　邬采宁昨天晚上到的运河市，还是住在他上次住过的房间。两人事先说好了今天上午见面的。他这次回国，是想在运河市成立一个精神医学研究所，用他的研究成果为家乡造福，蓝红玉是分管医疗卫生的副市长，所以他想让胡子固牵线搭桥，先吹吹枕头风。

　　两人一见面，邬采宁就亲昵地给他一拳，说：“我是不是一颗灾星，每次来，都碰上你们夫妻闹矛盾。”

　　胡子固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邬采宁还是热情不减：“你的苦恼都写到脸上了，我当然知道。”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了。早上他到饭堂吃早餐时，听食客们议论这件事，他留了心，回房间后上网查了查，对他们夫妻的事有所了解了。

　　“哪里话，我们闹矛盾跟你有什么关系？”胡子固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

　　邬采宁把回国创办精神医学研究所的想法告诉了他，他想了想说：“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你的精神疗法太玄乎了，国人恐怕难以接受，甚至会认为是骗人的巫术。我上次让你在蓝红玉身上做试验，不就没有结果吗？”

　　邬采宁急得直跺脚：“亏你还是个博士，你怎么能不相信科学呢？上次的情况很特殊，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搞阴谋诡计，当然难以见到预期的效果，而来找我治病的人，是会主动配合的，完全是两码事。我还告诉你，我的精神医学研究已经可以进入对方的潜意识，修补一些人的精神缺陷，你更加难以相信吧！”

　　胡子固见他急了，拍拍他的肩说：“我信，我信，睡我上铺的兄弟我怎么会不信呢，我是说普通国人难以相信，中国不同于美国，在美国，只要有点心理问题就会去看心理医生，如同看感冒一样普遍，而在中国，看心理医生是件讳莫如深的事，是会被人视为精神病的。你到国内来办研究所，无非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展示你的研究成果，为国人造福，二是为了赚钱，追求经济效益，我担心的是你的研究成果展示不了，经济效益不佳啊！”

　　邬采宁叹口气，显然认可了他的观点：“是啊，这就需要作好宣传工作，需要政府的支持，改变国人的巫术观，任重而道远啊！”

　　“你也别灰心，我会帮你推介的。你可以免费让一些人测试，把他们在‘梦幻一号’的作用下表现出的潜意识录下来，然后播放给他们看，让他们看到神奇的效果，这也算是一种广告形式吧！我就愿意成为你的试验品。”

　　“你？”邬采宁诧异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心理问题？”

　　“不瞒你说，我对蓝红玉是被抹黄还是在这种官僚体制下确实行过性贿赂一直心存疑虑，我的整个心志都被这件事打乱了，事业、家庭都受到影响，我想知道我潜意识对这件事的看法，我是爱她还是不爱她。”胡子固也不想隐瞒什么，老老实实地说。

　　“不用施术我就知道，你的潜意识和表我意识是一样地混乱，一样地摇摆不定。其实，给你妻子抹黄的人中也包括你，而且你是最主要的抹黄者。”

　　胡子固摇摇头：“此话怎讲？”

　　“外人施给她的痛苦都是短暂的，有时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记的，而来自于你的痛苦却是持久的。在妻子抹黄问题上，你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你怕妻子给你戴绿帽子，你怕婚姻解体，你怕优秀的妻子离开你，你缺乏自信，于是，你就处处防备着，谨慎着，留心着，时间久了，就会形成一种心理疾病——癔症。老百姓常说的‘无官不贪’，就是一种全民癔症的表现，其实中国的官员大部分还是好的，只是少数官员搞坏了官场的形象。你现在也是这全民癔症中的一员，其一是认为官场是个大染缸，漂亮的妻子在里面难以独善其身；其二是认为官场性贿赂成风，妻子也有可能用身体换仕途。有了这个癔症前提，其实不等外界抹黄，你就在心里抹黄着妻子，是不是？我上次来，你让我测试蓝红玉的潜意识，就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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