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黄(7)_砚清

七

　　蓝红玉让在场的警官给她一杯茶，让她慢慢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她养的一条黄金蟒没关好，跑到楼下一户人家，那家人赶忙报警，来了两个巡警，正在抓这条蟒蛇时，她发现了，下楼来向那家人赔礼道歉，要把黄金蟒带走，那家人同意了，那两个巡警也同意了。本来，这事也就可以到此结束了，可正在这时，又来了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据说是河街派出所的所长，要毙了这条蟒。她这条黄金蟒是巴西品种，花了一万五千元才从一个“爬友”那转手弄到的，她怎么舍得让他毙了呢？她反复向他求情，并亮出自己与蓝红玉的关系，哪知他不知犹可，知道了她是蓝市长的小姑态度反而更加恶劣，说他最恨“衙内”为非作歹，并戏称她为“衙姑”，非要毙了这条蟒不可。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是女子跆拳道教练，连续两届蝉联江东省女子跆拳道冠军，三五个男人联合攻击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她一个大劈腿，就把正在掏枪的所长劈倒在地，其他三个警察赶忙围攻她，双方成对峙之势，这时，公安局长詹发权赶来，大骂蓝红玉不是个东西，身为副市长，竟怂恿小姑养蛇扰民。她心中更加气愤，她养蛇关蓝红玉什么事，于是向他进攻，不小心被他们用网枪网住，带到了这里……

　　听她拉拉杂杂说完事情的经过，蓝红玉沉默了。她是一个没有什么官本位思想的人，有时甚至觉得这个副市长的职位是白捡的，当与不当都无所谓，没必要沽名钓誉、费尽心机，但是，被人这样欺负到头上，她还是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官位受到了挑战……

　　“我帮你请律师吧，论证黄金蟒该不该死。”沉默片刻后，蓝红玉这样说。

　　狐闹闹连忙上前抱住她，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服输的。”

　　“但是，你袭警的做法显然不对，拘留肯定是少不了的，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吧，也可借此机会灭灭你的闹劲。”她转头问看守的警察，“那个挨打的所长是谁？”

　　“是河街派出所所长侯节。”看守连忙告诉她。

　　“侯节？”她想起来了，那是一个身材矮胖、满脸横肉、眼睛长得眯成一条线的胖警察。前不久她到河街检查工作，是这个所长侯节在现场维持秩序，陪同的杨区长指着他说，你看你，胖得连喉结都看不到了，还叫侯节。在场的人都笑起来，所以她对这个侯节的印象特别深。她继续对看守说：“能把侯所长的手机告诉我吗？”

　　“能。”看守拿出电话本，找出侯节的电话号码。

　　她拿出手机，立马拨打侯节的电话。她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狠不得啐他一口唾沫，质问他为什么要与自己过不去。还是狐闹闹看出了端倪，连忙制止说：“你还是回办公室打吧，在这儿打恐怕不方便。” 她怕那个侯节像对待她那样不管不顾，使蓝红玉在看守面前有失身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心里感叹自己不是个当官的料，像她这样不按出牌规则横冲直撞，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缚杀。

　　她见这个看守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市长的虚荣心使她决定对他有所表示，就笑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成武，去年从省公安学校毕业后进的公安局。”李成武说。

　　她装模作样道：“嗯，李成武，我记住了，好好干，你会大有前途的。”

　　“是，谢谢蓝市长的鼓励。”

　　李成武立即站起来立正、敬礼。狐闹闹没想到他会来这一着，爱笑的毛病又犯了，蹦豆似地笑出声来，把小伙子笑得面红耳赤，却又不便发作。蓝红玉在背后推了她一下，她才止住笑。

　　她指着狐闹闹说：“她就是爱笑爱闹，外号叫狐闹闹，其实没犯什么大错误，她在这的日子，你对她宽容一些。”

　　李成武又是一个敬礼：“请蓝市长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看守好狐闹闹。”

　　回到办公室，蓝红玉拿起电话，拨了一半的号码，又把电话挂了。她想，自己不能总是这么书生意气，读书人讲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现在自己不是独善其身的时候，为人处世得讲究政治艺术，否则，不但不能兼济天下，恐怕连独善其身也很难，那就从这件事开始吧，该耍的政治手腕还是得耍。

　　她把秘书葛玲叫进办公室，吩咐她给侯节打电话。葛玲会其意，狐假虎威把侯节训斥了一顿，然后要他来蓝市长办公室。哪知侯节不是个省油的灯，口中答应立即赶到，可他的立即却让蓝红玉不明就里地等了三个多小时，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这使她十分光火。

　　侯节到了后，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侯节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要葛玲出去时把门关上，做出一副要深谈的样子。待葛玲出去后，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起号来，却把他晾在一边。

　　她共拨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本市有名的律师赵阳光的。她向赵阳光讲述了狐闹闹袭警的经过，问他警察在这种情况下该不该击毙市民的宠物。赵阳光说，宠物扰民，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警方可以击毙，但当时的情况是宠物的主人在场，局面已经控制，受扰邻居也同意对方将宠物领走，不追究责任，警方就不应该强行击毙；宠物主人在愤怒之下虽然有袭警行为，但是，警察也有错，行政乱作为，警察受伤不严重，这事可以作为一般纠纷来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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