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一捧玫瑰灰 | 上页 下页
七六


  谢道年深吸一口气,知道已是苛求,已是妄想。这么多年,终究是他负她,如今终于肯私心一次,可换来的却是她的冷场冷面,是该死心了吧。

  心底有个声音还在叫嚣,还在挣扎,还有东西在蠢蠢欲动,欲破茧而出。

  他站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步伐坚定,丝毫看不出端倪,他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他,仿佛一眼就要看进心里去。

  “嘉嘉,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从耳畔传来,刮起一阵潮湿的暖风,说不出的蛊惑。

  麦琪打了一个激灵,不,这不是她认识的谢道年。她认识的他,是温润公子,是青衣谪仙,哪是今晚的他,周围的气息都如此的带有侵略性。

  是的,她更迷人了。往日的她就是这样,用这样危险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

  所谓的火树银花,暗地妖娆,她当真算是修炼成精了。

  谢道年有些愤愤然,那些镇定自若的气场全乱了,他竟然会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有些惊诧于自己的反应,终于,对持良久,他放开她的下巴,用手撑着墙壁,声音带了些颓意,“嘉嘉,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用看其他男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要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这不是一场戏,不要带着这些妖娆的面具。不要。

  他的心发出深深浅浅的叹息,可她却置若罔闻。

  “你恨我吧。”他终于还是抱着她,下巴低着她的额头,摩挲着她的发丝,你恨我吧,不是问句,不需要怀疑,他只是发出叹息,你恨我吧。是吧。

  一开始,她本能的挣扎,后来在他的怀里静止不动,渐渐地他觉得胸口有些潮湿,他的手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拍打着,哭声从气闷的胸膛传来,渐渐大声,最后竟成了嚎啕,她终于赶在他面前放肆一场,“谢道年,放了我吧!”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得歇斯底里,渐渐支持不住,蹲了下去。

  放了我吧,跋涉好累,等待好累,追逐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他听见她哭喊着说,“放了我吧!”

  一开始,他还接着她,可最后,终于还是放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哭声还未停歇,每一声都深深扎进自己的心里。

  放了吧,散了吧,算了吧。

  爱情这东西,不是不像宗教的。如今,他捧着那神龛,终于在她面前,砸了个粉碎。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付文杰看见麦琪 的双眼,吓了一跳,“没睡好?”

  她把早餐递到他面前,摇了摇头。

  果真是老了,怎么也遮不住的眼袋,黑眼圈,还有布满红丝的双眼。那一场恸哭,真是大伤元气。

  “我不等你了,先走了,今天有早会。”

  一切都好,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冷清性子的女子,有个比她小四岁对她死心塌地的男友,没有什么比这一切更好的了。

  “哭过?”早会过后,麦子还是追了过来。

  “没睡好。”她不想解释,突然不想见任何人,听任何话,就只有她一个人。寂寞是一个人的,喧闹是一个人的,冬天是一个人的,夏天是一个人的,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

  麦子看见她匆匆走过的背影,若有所思。

  麦琪一个人走出了办公室,依旧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她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想,“他走了吧?”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不能想。可手却习惯性地摸了摸嘴唇,脸上有种灼热感,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凌晨。

  她哭得累了,终于止住了。这么多年,原来痛快地哭一场竟是那么难,哭过了才吐出一口长气,终于不怕在他面前觉得难堪。

  她以为就这么算了,刚要起身,他的吻就这么覆了上来,先是那些未干的泪痕,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吻尽,他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吻她,麦琪突然不能动了,就这么呆在那里,任由他的吻这么细细密密地散下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麦琪有些恍惚,原来,两个人之间,虽然跋涉了这么久,连亲密的记忆都那么寥寥,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就当是离别前的纪念吧。

  是什么时候,他的吻覆上了她的唇,齿贝轻启,像一条灵动的蛇穿进了她的心田,不是那种充满了情欲的挑逗,更不是灵巧嚣张的炫妆,不是什么你赢我输的战争,他只是在吻她,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生命,一开始他只是鹅毛轻点,像是在呵护一件世间的珍宝,后来把将她抱在怀里,惭惭深入,缱绻的犹如一曲清平乐,原来亲吻竟是这样的,不是情欲的前戏,不是挑逗的证明,他只是在诉说,更像是一段摒弃言辞的剖白。他的舌尖微微有些苦涩,像是对她说,我明白,我明白,他在她的舌尖打转盘旋低回宛转,她的泪又默默地流了下来,是的,他的不能诉说,他的情非得已,他的隐忍,他的放弃,她忍不住回抱了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或许一秒已是一生,或许十分钟,年华老去。

  他终于放开她。彼此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从不曾如此,尽心地去亲吻一个女子,像是把心剖开来,递到彼此的面前,他轻轻拨她额前的一丝乱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擦干残留的泪痕,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是一种以往极力想要去抗拒想要去阻止但依旧发生了的那种悸动,无法抑制,不可抗拒。

  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麦琪终究还是站起了身,离开了他的怀抱。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窗外的寒风正破窗而入,瞬间就能让刚刚炙热的温度降到冰点。

  是的,温暖只是一时,他们之间那么深的鸿沟,是天堑,是深渠,她再也没有勇气只靠这零星半点的温暖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苟活。

  “道年,他对我很好。”她还是要走,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她的神情,看不见她的战抖,看不见她的天人交战,看不见她的犹豫与决绝。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麦琪这么对自己说。终于摇了摇头,决定遗忘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再也没有联系,只是偶尔,他会寄回礼物。她只能从这些礼物里去判断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去了哪里。

  继续过那一夜的追问。湖面又回复了平静,波涛暗涌,又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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