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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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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严肃地向他提出来:要么,戒毒,要么,离婚。说这话时,她满眼是泪。 他恳求她,别送他去戒毒所,他丢不起这个人,也受不了那个罪。他在家里戒。她答应了。 可她没法看住他,她离不开儿子,她天天晚上得守护儿子,儿子一夜也不能没有妈妈陪伴。 她考虑再三,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她的爸妈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天天回去看他,守在他身边,帮他戒毒,第一件事是先切断他的毒品补给线,她要他与所有的“烟民”断绝来往。 他答应了。 第一天,第二天,熬过去了。第三天,他在床上打滚,在地上打滚,他用烟头在自己的臂上烫,皮肉吱吱地冒烟。她去夺,手上被掐得留下了七块紫斑,她数给他看。 他痛苦的死了一回,总算熬过了一个礼拜。她放心了。偏不偏,正赶着这骨节眼儿上,孩子又病了,她不知该顾哪一头好, 孩子要紧,他的生命太娇弱了。儿子住了院,她天天守在他床前,流泪,祈祷。三个大人轮流值班,她抽个空回家看了一次他。 她一进家门,一闻到房门打开的味道,她就明白过来,他又抽上了。 家里的那台窗式空调不见了。窗户上连玻璃也没换上,卸走空调的地方,像一只脱光了牙齿的嘴巴,黑洞洞地,悲伤地张着。 她绝望了。 这个男人无可救药了。她发不出火了,她什么也不想再说,流着眼泪,离家出走了。她第二天又回去了一趟,他不在家,她把离婚协议书给他放在了桌上。 她咬咬牙,一走,便走了三个月。她并不是真的想离婚,她可怜这个男人,他毕竟有过辉煌的经历,也和她共过患难,这个男人身上还有吸引她的东西,而且她和他还有一个儿子。 他找过她,不止一次,在她家里找,在路上截。他恳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宽恕他一回。 他发誓赌咒地说,我戒了,骗你,我猪狗不如,七窍流血! 她坚决地说,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看着办! 她有一千条理由,一万条理由,弃家而去,弃他而去。全世界都会理解她,同情她,支持她。 可他,唯有她了。现在,他几乎一文不名,一无所有了。他能不胆战心惊,泣涕交流吗? 今天,路过家门口,她忍不住想回家看看,她打开门,走进房里,他一见她,登时呆了,他“扑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许久不见,他形销骨立,瘦成了一把骨头。她细看他,他热泪盈眶,可眸子依然很黑,也许他真的戒了?脸色居然有些潮红。 只要他戒,这个男人便有希望。谁能说他不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她心软了。 一个诚心负荆。 一个有意垂爱。 他尽其所有,为她做了一顿可怜的晚饭。她想,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拉他一把,扶他一程。 入夜,她没有走,拥了他上床。 现在,她有点信了,他像是真的戒了。前一阵,他几乎完全丧失了性功能,竟没有了这种欲望,也没有了当年的雄壮,简直不是个男人了。毒品的可怕,以至于斯! 可今天晚上,他不是了,他似乎雄风犹在,冲锋陷阵,虽并非锐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地,可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之势,他还是有的,让她已经大受鼓舞了。 他至少不再像个醉汉,东倒西歪,头重脚轻,这边扶,那边倒了。 她得安慰他,激励他,扶持他。 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女人,才刚二十出头呢。正如花似玉。 他失而复得,他能不感激涕零,如获至宝?他曲意奉承,要千方百计地让她欢喜,让她满足,让她快乐。 她这样美丽,如此温馨,如此千娇百媚,如此风情万种,他真是身在福中了。 秋夜,多么柔情似水,一刻千金的夜哟! 可这恼人的敲门声,催命一般,又急又重! “狗日的,猴崽!”邓春恨恨地骂。 猴崽的毒瘾犯了。 毒瘾像凛冽的寒风,一阵一阵地向他袭来。他像有几百条虫子在肌肉里,骨缝里,骨髓里,在爬,在咬,在蜇他,他拼命地在挣扎,在抓,在挖,在抠,像逃脱那种被蚕食,被叮咬,被撕碎的命运,他大声地吼,恨恨地骂,狺狺地哭,他脸色如土,口吐白沫,浑身颤抖。 他用头在门上猛撞,牙齿咬烂了舌头! 此时此刻,只有邓春能救他的命,他扯开嗓子尖嚎:“邓春,我操你八辈祖宗……挺你娘的尸,开门!” 这尖叫声,这砸门声,扰乱了这宁静的夜。楼上几十家住户都被这狼哭鬼嚎般的嗓音惊醒,恼怒地,厌恶地,惊讶地,却又无可奈何地听着这可恶的音响。 邓春的心里,一把怒火在烧。 妻子归来,他的这位“烟友”知道。他为了防止他夜里来惊扰他的美梦,尤其是防止惹恼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爱妻。她早已恨透了他的这些“烟民”朋友,而且他也向她发誓赌咒说他早已和这些王八旦断绝了关系。入夜时分,他借给她买点饮料,偷偷地专门去了他家一趟。还把他偷偷地暗藏了的一点最后的“口粮”,都给了他,那一点“口粮”大概也只够他“撮”一顿。可他只有这一点了。出门时,他千叮万嘱:“晚上,千万别来找我,猴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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