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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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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却火气不消,她眼里含着泪,叫:“这是家,这简直是猪圈!十年了,你改了吗?狗改不了吃屎!” 我爸登时恼了,“霍”地站了起来,两道浓眉挽在了一起,眼里冒出了火,连脖子的肌肉都暴起来了,拳头也攥紧了。 我快吓死了,哭了,说:“妈,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我妈好像也清醒过来了。一屁股坐下,好像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先流起眼泪来了。她软弱地说; “对不起。” 我爸的怒气顿时消了,像一个汽球,一下子泄了气,坐下来了。 “我这又何苦呢?”我妈说,“婚都离了,还干吗要管人家家里是胜还是净。与我有什么相干?真是!” 我妈说这话,连我都听懂了。我妈是旧情难忘呀。我们一家人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快十年哪。 我爸又在找烟,下意识的。 我妈从写字台上拿起那包“红塔山”扔给他,说:“给你,在这儿。我也是,干吗还管着人家?凭什么?真是不知自己姓啥叫啥了。” 听了这话,我爸像是又有些惭愧,把那包烟捏扁,扔到纸字篓里去了。 我妈却从那字纸篓里又找出那包烟,捏平,放在他手边,说:“想抽,你就抽吧。别当着我的面抽。别让我总闻你嘴里的烟味儿。就像骑自行车带人,看见警察总得下来一下吧。你不替我们娘儿俩这被动抽烟者想,总要替你自己想,替你的新人想一想吧。每年,因为肺癌要死多少人!谁让我是个外科大夫呢。” 我爸受感动了,说:“夏雪,我戒。” 我妈却说:“也别太难为自己了。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我身边还有小黛,你呢?二茬子光棍不好熬呀。但有个头疼脑热,谁给你送茶端饭?都怪我。这么些年伺候你,把你伺候得太懒了。早点找个人吧。这么大的双人床,空不空?” 我爸摇摇头,叹息说:“夏雪,我谁都不要。” “别当着我的面说好听的。”我妈嗤笑他,“女人没有男人,那日子照样过,我在医院,虽说就一间小屋,可你看看,一点灰尘没有有?是不是窗明几亮,一尘不染?这都还是小事,身边没有男人,我心平气顺,可你身边没有女人,熬得过去吗?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呀。” 我爸却涎着脸笑:“那你就多回来两趟么。” “我?”她讪笑了几声,“不敢。来了还怕打扰了人家的好事。我一进门,屋里坐着个公关小姐,或是哪家歌舞厅的舞小姐,三陪女郎,或是桑那浴的按摩小姐,那多尴尬?何况那种小姐进了门哪有在椅子上坐的?” 我爸的脸又沉下来了。 “你可当心点儿,”我妈不依不饶,“那号女人,十个里头十个都有性病。你不怕,我还怕呢。” 这回,我爸再也忍不住了,他铁青着脸,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吼了一声; “你滚!” 我妈却冷笑着走到门边,把门关上,说:“这里是报社的家属院,丢人丢的是你的人。你吼什么?我可是你死皮赖脸,死缠活缠哄到这儿来的,你轰我走,我就走了?” “那好,你不走,我走!” 我爸又去开门。 我妈拦住了他,说:“不行。这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怎么能让你走?没有你走的道理。还是我走吧。记住,是你轰我走的。小黛,咱娘儿俩走!给你爸腾地方。” 说罢,我妈使劲儿拉了我的胳膊就走。 我爸匆匆赶了来,赶到门口,叫了部出租,我妈却不理他,也不坐那车、牵了我,在街上走,下起小雨了。 我回头去看我爸,那部出租车开走了,他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雨里,不一会儿,看不见了。 我妈一路上都在哭,在流眼泪。 阿姨,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我们一家人,就是不能好好地在一起生活?为什么大人比小孩儿还爱吵架?为什么总要这样相互摧残、折磨?! 程鹂非常吃惊,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会说“摧残”、“折磨”?要么是从电视里,琼瑶的电视剧,言情片里学来的,要么,是从她那作编辑的父亲,或是作医生的母亲那里学来的。这样的语言与这个年纪的孩子,太不协调了。 “后来呢?” 程鹂还想听她讲。她讲的那么真挚,那么娓娓动人,她真想再听她讲下去。她想,一定还有许多动人的故事。而且最不平常的是,它是从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嘴里讲出来的,这个故事太真实,太真实。而一个故事越真实,就越有感染力,越能打动人。而且正因为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它就越发地揪住了人心,叫人气也透不过来。 7.五味人生 她故意在我妈耳朵根儿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说罢,她又放大音量,说:“您要是不抓紧跟您的前夫复婚,我可要下手抢走他了。您当心,如今二十来岁的姑娘,嫁个四十岁的男人,可是一种时尚哟何况陈老师还不到四十岁呢。” 过了两天,我刚放学,我看见我爸在学校门口等我。我爸见了我,说; “小黛,今天爸爸请你吃火锅,好吗?” 我太喜欢了,大叫一声,扑到爸爸怀里,我说,得告诉爷爷。 我爸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爷爷。打完电话,我说,给我妈也打个电话? 我爸说,好。你来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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